“……你会遭报应的,”张硕刚缓过点神,又被踩中尾巴,仿佛被拔了牙的什么野兽,语气狠毒极了,就像掉崖也要拉一个人垫背的那种狠,“李枳不怕你吗?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偏执狂,他不跑?”
“不跑啊,他好像离不开我。况且我平时哪怕对讨厌的人都是和和气气的,这是最轻松的相处方式,”黄煜斐俯身,凝视他通红的眼角,“只是偶尔一些没有脸皮也没有头脑的东西,喜欢关心自己配不上的事,我实在看不太惯。”
“隐形暴力狂,你比我厉害。”张硕冷笑,“警察会管你的。”
“我从来都觉得暴力不是样好东西,但是,需要以暴制暴的时候,我还是非常开心,毕竟我这个人好像确实小心眼,”黄煜斐轻声道,“你当然会想要去找警察,这很正常,要警察来找我也欢迎。”
他浅浅地微笑,那样冰凉,那样自持,好像有十足的耐心。余翔在一边清理地上血污,全部看在眼里,他从小看黄煜斐长大,也知道这人向来都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类型,哪怕曾经弱小,也在能力范围内绝不手软。他拥有那种仿佛天生的,藏在冰冷里的疯狂。
余翔又忆起父辈所讲的,在黄家混黑道时效力的岁月,耳边则听黄煜斐说:“我只不过做了些小事,比起你当年对李枳的折磨还差很多呢。但我已经烦了,毕竟如果真的变成暴力狂也不太合算。”
张硕快要失语,只能不断重复:“……我c,ao你妈!我c,ao你妈!”
“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有人同我聊天喜欢提我的妈妈,这样很不礼貌,并且,会让我错觉你很想死,”黄煜斐蹲低了身子,盯牢了他,“哦,谈起妈妈,听说你还找李枳借过钱,既然是给老母治病,本来不想再计较的,但后来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她老人家好像六七年前就死掉了呀,脑血栓还是心脏病。”
“……”张硕沉默了。
“张先生,你可真够强的,找高中生要钱,给死人治病,”黄煜斐轻笑,“需要我再借给你一笔,把你的老母亲挖出来晒晒太阳再重新葬个风水没那么烂的墓地吗?”
张硕面如死灰,又继续骂起一些重复的脏字,他好似绝望,因知再骂也无济于事,身体和头脑都是剧痛的,他没读过中学的妻子现在也必定在内蒙的家里吓得惊声尖叫,于是他就更加绝望,嘶哑着,完全没了力气。黄煜斐看得索然无味,推门便想出去,他觉得错过二十分钟以上的演出在这里闲扯实在很亏。
音乐又涌进来,李枳的吉他,乐队的鼓点,比起初澎湃很多,足以让喜欢的人痴狂。余翔看向黄煜斐,身上甚至没沾上一丝秽物,方才清爽地来,现在清爽地走,连手上的纱布都平整雪白。他忽然叫住他:“被少爷这种人爱,有时候也很可怕呢。”
黄煜斐身子一僵,回头望着他,脸上映着彩光,神情从惊讶变得平和,他笑:“所以幸好我从来都不爱你,对吗?”
余翔埋头擦地:“抱歉,是我失言了。”
“好啦,我知道阿翔的意思,”黄煜斐放软了声音,“今天帮我好大忙,接下来这家伙也要麻烦你处理,辛苦啦。做完之后回去洗干净,晚上带宋千吃些好吃的。”
说罢他关门走了。余翔很快就听见自己的手机提示音,心知这是银行收款的通知,也知道黄煜斐一定在刚才等待的短短十分钟里,给自己安排好了帮手,此刻一定在外面等着。这种感觉他已经非常熟悉,甚至习惯了,也很感激出手阔绰行事周到的东家,可此时,他身沾半干血腻,提醒他接下来还有各色麻烦要处理,各种风险要杜绝……种种酸涩还是涌上心头。
上午匆匆赶过来,在公交上挤来挤去,后来音调得又太仔细,李枳的手还是渗了血。离开场还有一小时,下午两点整,他悄没声地坐在化妆桌上给自己换药。黄煜斐先前装在他行李中的药粉确实管效,右手的皮肤虽然仍是皱巴巴s-hi乎乎的,却已经很成形了。他咬着牙,看那雪白粉末化在伤口上,再咬着纱布绑了薄薄几圈——怕碍着碰弦,不敢往厚了包。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这两天住在琴行里,基本睡不着觉,今天清早还不到六点,他就从老板借他的沙发上跳起来了,不顾看门大哥的抱怨,在公共卫生间里刷牙洗脸,单手c,ao作,未免叮叮咣咣。风驰电掣地赶到民康胡同口的张姐粥铺时,天还没彻底亮透。
怕黄煜斐来了之后菜凉了,他就只给自己先点了碗粥,厚着脸皮跟那儿占座。临近八点,他终于点好了一桌过于丰盛的早餐,眼见着都要上齐了,还是没人来找他。
没关系,接着等,他都等你多久了,李枳这样对自己说,死死盯着没有回音的微信界面,又探出窗户,去看不远处立着的那几栋公寓。可是直到时针逼近十一,午餐都要开卖了,他还是没等到。
店主张姐是看他长大的街坊阿姨,很和善地不赶他走,可李枳没脸再待下去,也大概明白没这个必要。虽然有点不敢相信,但李枳把这情况归为自己活该,胡乱把凉飕飕的糖油饼吃了几口,就在宋千的催命连环call中往“敬亭山”赶。
之后就一直调音做准备,李枳也一直不敢多琢磨。坚持到现在,又差点兜不住了,他安慰自己,先好好演出,演出完就给他打电话——到时候百分百有勇气打出去的。
嗯,百分百。
正当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