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枳的反应却让谢明夷明白,在这个思想过于直接的男孩面前,自己那点小小的谈话技巧根本不起作用。
“无论怎样,他因为我做了出柜这件事,已经足够让我一辈子都记得他的好了,”李枳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却还是道,“这和他受了多大罪根本没关系。多和少都是为我,这是最主要的。”
“也对,”谢明夷的声音完全松弛下来,“他这次确实是做好了连家都不要的准备,如果真的要跟自己的家族决裂,他大概也不会后悔。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他自己。李先生,你可能不清楚自己对他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您比我更清楚吗?”
“哈哈,该怎样讲呢,黄老九这个人吧,我认识二十年了。他虽然以前不是这样,但现在其实非常习惯对人残忍,戳穿别人梦境的时候,一点余地都不会留。当时对我妹妹果然也没有例外呢。”谢明夷似乎点了根雪茄,打火机“啪”地合上,又道,“他们已经彻底断了。其实本来也没有什么,隔着大洋。不过是二十年前玩笑一样的指腹为婚,他这几年可能是为了礼节,逢节让余翔帮他挑礼物罢了。当然,送礼物也有可能是宝仪姐的意思。”
“这样啊……”李枳抢不到高铁票,绿皮慢车要次日才能抵达,有点着急。
“三月份的时候,明韵去北京,他只露了一面,后来全程是让余翔陪的,酒店倒是订得非常豪华,行程安排也不出错,体贴又周到。就是这样,钝刀子割人。”
李枳开始看长途汽车票了,嘴上道:“只露了一面?”
“嗯,他并没有兴趣陪明韵,哪怕一天,只去机场接了一下就不见人影啦。对了,那天茶餐厅外面,是你吗?”
“是我。”
“果然,都看到了?我还没同黄老九提这件事,”谢明夷顿了顿,“为什么后来跑掉了?”
“因为我——”那时疑神疑鬼神经兮兮的自己,让李枳有点难以启齿。
“因为看到那个盒子,对吗?”谢明夷笑了,“那是老九准备送给你的戒指,他冬天从香港去北京之前就开始定做,确实递给明韵看了,但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见明韵开心,就说:‘谢小姐,请不要误会,我有一个很爱的人,你如果没有去找他说一些奇怪的话,这两枚戒指现在应该戴在他和我的手上。’明韵眼泪当时就掉下来了,他后来继续摊牌,更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之前和我约定好,要说得温柔一点,当时就完全忘记。如果不是碍着我的面子,他也许会做得更极端一些?”
李枳愣住了。
谢明夷大笑:“很混蛋对不对?这样对一个女孩子,还有风度吗?不过明韵也有她自己的不对,教训一下她那种大小姐脾气也好。因为老九在北京都不肯陪她,明韵私下找你说了不少奇怪的话吧。老九极度讨厌别人背后中伤,尤其是和你有关的事,抓狂也可以理解啦。”
“她的确找过我,但说是中伤,有点过了。”
“我的傻妹妹果然误会了很久,女孩子嘛,总爱乱想一些梦幻情节。不过我是很清醒的,从没指望他们结婚,也不愿意妹妹嫁给一个记不住她长相的男人。现在断得也不算晚,我替明韵高兴。”
李枳终于抢到一张长途汽车票,晚上六点半到北京,他开始收拾行李,夹着手机道:“如果谢小姐因此很伤心的话,也希望她早点走出来。”
“确实,和这家伙扯上关系越久,我妹妹越疼,还是找个爱她的傻小子比较好。”谢明夷叹着气,却显得很温和,“黄老九这个人本质上就像把刀一样,他根本不在意别人流血,而且你本来握着刀柄,以为自己和他是一边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握着刀刃了。我想,能够真正握住这把刀的,可能只有李先生你了吧。如果你需要的话,他是肯为你杀人的。”
“我不要他为我杀人。”
“是比喻啦,”谢明夷继续解释,“虽然我把他说得有些c,ao天日地,自私自利,不过也并不是说他就是那么坏的人哦。他这人其实蛮不错的,就是有点癫。”
“他就是很好,癫不是这样的,谢老板。”
“嗯,我用词不当,哈哈,”谢明夷被李枳的直率弄得干笑两声,他其实没什么和这种人相处的经验,就像他拿黄煜斐也素来没什么办法,“打这个电话,就是希望你们接下来好好地相处,我算是小斐的家人吧。他那样刀子一样的人,也会把自己割得浑身是伤,他在你面前隐藏刀刃,努力做好人,李先生更要小心呵护他,不要让他以为自己的努力白费。小斐缺少的,是叫z_u_o爱和关怀的东西,你使他尝试拥有的,大概也是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