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渐渐不对劲了,尤其黄煜斐,他觉得自己濒临犯罪边缘。
幸好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有人在外面嚷嚷:“锁门干嘛呀,还五分钟我衣服都没换呢!”
李枳扶住黄煜斐的肩膀,抹着略红肿的嘴唇,被外面的吵吵惹得满脸厌烦:“这人今天跟我杠上了!”
说罢他去开门,姜河一脸贼笑地从门口探进脑袋,看着黄煜斐:“哟,原来是你俩,真对不住打扰了啊。”
“我去上厕所,别挡道儿。”李枳把他推开,那意思是让黄煜斐跟上,但黄煜斐没有立即按要求办事,反而暂且留在屋里,看着正准备换上制服的姜河。
姜河扭扭捏捏:“不至于连我都要看吧,基佬这么恐怖?”
黄煜斐神情平和:“你喜欢李枳。”
姜河大惊失色:“啊?”
黄煜斐还是面不生波:“喜欢他的话,以后在学校,他受到什么委屈,你要帮助他,他被孤立,你要陪着他,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人。”
姜河愣了十几秒,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才目光笔直地看向眼前比他高出一头的男人:“你不怕我把他抢走?”
“我只能拿住他十九岁之后的人生,”黄煜斐笑了笑,有自信,有落寞,但更多的是一种能滴下水的柔情,“不甘心是肯定的,不过,我还是希望在此之前,有人可以照顾他。”
“我知道了。”姜河脸上惯有的那种鲁莽快速地消失了,他微微颔首,“我尽量吧。不保证做得好,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他。”
“总之先谢谢你。”黄煜斐心想,你大概的确没有做好,却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倒真有种大哥哥的风范,“首席小提琴手,你也很厉害的。”说罢他转身,从这小平房里走了出去。
那场合演,老师对李枳非常满意,李枳也对自己非常满意,他只要看向台下安静坐着,专心看向自己的黄煜斐,心中就横生出一种骄傲和踏实。哪怕这教室又破又旧,也给他一种身处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感觉。然而,挂钟的指针不停地转,越往后,李枳就越不敢往台下那家长堆里瞧——他先前和黄煜斐约定好,时间差不多,那人就会兀自离开,不再道别,也能少点道别的伤感和纠缠。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也没太大影响,反正是梦,直到十一点五十五分,李枳都在这样对自己辩白,他觉得无非是看到那个座位空了,自己愣一下,难受一下,再继续合练到最后罢了。
然而,当十一点五十六分来临,他没忍住往那里看,果然再不见那熟悉的身影时,李枳才发觉周遭世界的一切都陡然陌生起来。他去哪了?外面的路上吗?还剩四分钟,凭什么偷了我这四分钟?此时没有轮到管乐声部,李枳握着黑管,手开始狂抖,脑海里也是反悔的、疯狂的念头——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教室外,身后是同学的s_ao动和老师的惊呼,可他不管,他拽开衬衫站在走廊的灯下,冲着窗户回过身去,发疯似的拼命瞅。记号笔的痕迹又浓又黑,那三个字写得真美,很快就在眼中清明,他一秒钟也不耽搁,凭着直觉,径直往校门跑去。
他一打眼就看到了,果真,果真没出错,黄煜斐就走在那条路上,在春夜中,在微醺的东风里,像个流动的、马上要消散的幻影。
“黄煜斐——”当他叫出那个名字,前路的影子回过头来,接着,整个身子都转过来。李枳向他飞奔,却看不清他的面容。先前的衣着、神情、微笑时的目光,也骤然变得遥远,步子跑得那样快,可记忆却跟不上。
要忘了?这么快就要忘了?
现在脑海中最清晰的只是那个着火一样的名字。
眼见着影子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淡,就在眼前了,李枳张开手臂试图扑过去,抱住他,却只抱得一手的虚空。
好像拥抱风一样。
这是怎么了,我会哭吗?李枳以为这是必定的。他先前就觉得自己会抱着黑管在人堆里掉眼泪,但是,他现在没抱着黑管,没在人堆里,也没掉眼泪。
因为他方才分明听到一句“小橘,请务必等我。”
小橘是什么呀,我的外号吗,李枳对着眼前的空气,喃喃说道,竟是笑着的。
我很喜欢哦。他又道。
这条路上只有他一个,前面是黑的,是夜晚,于是这样的自言自语显得很神经。可是李枳明白,事实并非总像表面那样。
先前,当他背着乐器盒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比现在还要年少的时候,他以为还有数不清的好日子在前面;后来,他意识到,好日子恐怕不会属于自己,等在前面的或许是平庸抑或深渊,以及迟迟熬不过去的,噩梦一样的青春;可现在,他迈着缓缓的步伐,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却能看到些别的,是色彩,是柔和的语调,是热腾腾的饭菜和甜滋滋的饮料,是动听的歌。
那个人,就是那个人,他是突然洒在眼前的光,是把破开迷惑的剪子。他永远是他,从那地方消失,却也终究会再走来,干干净净地,笑眯眯地。
成为心上人。
尾声/
宛如从井底爬出,阳光过分刺目,黄煜斐揉了揉眉头,又闭上眼,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