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天跟着他回家,差点没被熏倒。窗帘拉着,地上全是瓶瓶罐罐。那天他能清醒地出门买酒,顺便在快餐店门口把我捡回去,也挺神奇的。他给我住,给我吃,给我穿,给我钱花,我以为我能和普通人一样了,所以很想把他当亲叔叔一样......接受他的训练,按照他的要求去工作、去扮演,听他的话不和人有过深的接触和交往,该“消失”的时候就彻底消失。”
陈非幽幽地说着。
吕博瑜越听越凝起了眉头。他一直隐隐在质疑陈非和他叔叔之间的“叔侄关系”,却想不到里面会有这样的弯弯绕绕。陈非的过去,就像一股深潭,随着他的诉说,好似有一股力,一点一点牵引着吕博瑜往下坠。令吕博瑜无力的是,他自己也并没有多想反抗。
看着又扭头往窗外看的陈非,吕博瑜想着自己是不是真该好好理理自己的心情。但有一种心情可以肯定,他不想让陈非一直沉浸在过去。
“我没想到我竟然也会有叛逆期。我慢慢发现,在江叔眼里,多我一个人连多双筷子都不算,我唯一比猫猫狗狗强的地方在于,能给他赚点钱,能给他买点酒。所以,我叛逆了。”陈非轻轻笑出声,“故意不好好工作,那些客户想要怎样,我偏不,搞得想离婚的,小三把他踹了,搞得想追校花的,后来校花喜欢上我了......真逗。我还能把买的酒里掺上水,再盖上盖儿,和新酒一模一样,没起子撬还开不了。”
陈非咯咯笑了一阵,慢慢停下来,“我以为我不怕小黑屋,但一天,两天,三天......不知道多少天,更不知道外面到底过了多少天。好不容易出去了,却还是被关着。他把自己都关了,大门紧锁,我翻遍了屋子,都没找到钥匙......一屋子的酒瓶、酒味,家里的东西都吃光了,饿了只能喝点水,如果不是偷偷给沈叔打电话,估计我们早死了吧......”
吕博瑜伸手,一把把陈非按在自己的肩头。
“行了,别说了。”
“我以为我怕了,学乖了......”陈非额头抵在吕博瑜肩头,喃喃道,“又好像并没有......”
就算安慰再怎么苍白,再怎么也抵不了过去曾经受的一切,吕博瑜还是伸手揽上陈非的背,轻轻地抚拍着,他知道陈非今天说这些很不容易,不仅仅因为牵涉到了他们工作的私密x_i,ng,更是把他一直隐藏的过去撕开暴露在人前。这是陈非对自己的信任,这份信任,让吕博瑜心疼。
“再怎么黑,都会过去。”吕博瑜轻轻地说。
天开亮的时候,陈非被晨曦唤醒。他皱着眉头眯缝起眼,忘了拉帘的窗户投进一室晨光,把初冬的早晨渲染上了一层暖意。视线所及的东西都是斜的,脖子又酸又疼。他动了动脑袋,往上看去,入眼的是白皙的脖颈、冒出点点胡茬的下巴......陈非愣了一愣,才想到他这是靠着吕博瑜睡了一晚。
陈非的动静弄醒了吕博瑜,他的睫毛轻颤了几下,便睁开了眼。吕博瑜微微低头,就对上了陈非的眼。
两个人皆是一愣。
陈非好像感觉到阳光越来越热,晒得他脸颊要发烫。
两个人距离很近,呼吸掺着呼吸,看着陈非带着点水汽的眼,吕博瑜第一次觉得清晨的日照这么灼热。他微微眯缝起眼,慢慢往下低了低头,就在要碰到唇时,却往旁一侧,变成了脸贴脸。
“早。”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陈非耳畔响起。
陈非的耳廓不受控制地红了。
“早。”陈非赧然地干巴巴应着。
吕博瑜大哥哥般拍了拍陈非的背,然后直起身站起,说:“我去给你们买些早点。”
你们?陈非转头看去,惊了一下,病床上的江一正睁着眼,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不知道江一是什么时候醒的,犀利的眼神看得陈非很不自在。
吕博瑜去买早点,陈非被江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盯得尴尬,转身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医生说要禁酒一周。”陈非没话找话。
“恩。”江一动了动身子,声音干涩,“扶我起来。”
陈非环住江一的双肩,轻轻把他托起。手掌下的触感很单薄,陈非记忆中好像没有碰过江一的身体。江一身形偏瘦,但一直以来的强势和y-in戾,给了陈非一种很强大的压迫感。今天他才发现,江一瘦到可摸见骨,他单手都能环住他半身。陈非扶着江一靠好,将被子拉到胸部位置,两边都掖好,才把水递到他手上。
“以后还是少喝酒吧。”陈非忍不住出声。
江一喝水的动作一顿,微微转头看了陈非一眼,没出声,低头继续之前的动作。
解了渴,润了嗓之后,江一才幽幽地开口:“你和那个钢琴老师感情很不错啊。”
知道江一会问,陈非也没想要隐瞒:“我们是朋友。”
刚把杯子凑到嘴边的江一,“噗嗤”一声呛了,然后就是不可遏制地边咳边笑,笑得绯红爬上了脸颊,笑得眼角都泛出泪来:“朋友?咳咳...哈哈,朋友......”
江一笑得惊天动地,床都微微颤动了,陈非赶紧上前,边拍他的背边皱了眉头:“你笑什么?”
“我...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说出这么好笑的话。”江一断断续续地平复下来。
“有什么好笑?”陈非沉下脸。
“把我手机拿过来。”江一答非所问,指指扔在沙发上的衣服。
陈非把手机拿过去,江一划拉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