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周围人皆是一愣。
清安王爷亲自煮酒?这是把皇宫之内诸多侍从宫女都一并视若无物了么?
这便已大有将这场叔侄间平凡无奇的叙旧,转化为见不得光亮的隐秘谈话的架势,这双方都是言辞简练不过的利落人物,秋维那头作为本应该畏葸不前躲藏开去的一方都这般坦荡,秋笙亦从善如流笑道:“如此盛情不可拒绝,那便先行谢过皇叔。”
伺候在秋笙身侧的李辞抬眼,虽说对这两人之人莫名紧张不已的气氛不明所以,却已对秋笙这人的行为处事方式再熟悉不过,在秋笙转头过来吩咐前,便已经率领着周围一干侍卫公公从一侧小门撤下。
李辞这么一动,始终立于一旁待命的江辰和陶清林便心领神会,双双上前将周围四散臣子一清,不出一炷香工夫,方才还满是人群的城门已是空寂无一人,几近落针可闻。
“恭送皇上——”
尖细声音拖得又酸又长,天角月色微亮,正是恰恰入夜。
自宫门口直到御花园并不是多长一段距离,却也值得实打实慢慢走些时间。秋笙扪心自问,自认为一路上已经将心气放在胸腹中打理平整,却仍是无法与这心机叵测之人当真前去御花园,更别提悠哉游哉地溜达这么一大段路逍遥过去了,煮酒饮茶更是天方夜谭。
装傻都没法儿装下去,秋笙横过万尺弓在秋维身前一挡:“皇叔,得罪了。”
此时这两人刚好正在个风口处,春风犹带三分冷意,刮在脸上还有些生硬的疼痛。秋维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勾过秋笙杀气腾腾的弓箭往旁侧一带,三拐两拐就转悠到了避风之处,笑笑:“小笙...既然等不及,有何要事,且先说了吧。”
秋笙抬眼看他,惊见这人神情眼神竟始终如一的清明坦荡,忍不住皱眉道:“晚辈想知道什么,皇叔心知肚明,又何必多言。”
秋维闻言一笑:“当真是小孩子心x_i,ng,我哪里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臣在外头风雨飘摇十年多之久,金银财宝、珠玉美人皆是凤毛麟角的东西,江湖琐事倒是弄了不少在身上。小笙,想听哪一件?”
他一面说一面就凑近了,秋笙极隐晦地拧紧了眉头往边上一躲:“皇叔,晚辈唐突,斗胆请您详说说。”
“哈,万岁爷的圣旨,臣怎可不从?”秋维甩手一笑,竖一指于唇边轻动几下,闭眼皱眉想了半刻,这才慢悠悠答道,“这江湖之中分帮结派尔虞我诈?还是浪迹天下四海为家之时,捧一土瓷破碗四处只求口馊饭吃的荒唐事?早些年还曾前往昆仑山一睹崔嵬阁风采绝代,南疆巫蛊寨是凶得很,险些没把命搭上...喔,说来也怪可惜的,这些年也不算一事无成,总算是把京城一代大大小小青楼逛了个干净,只是据说小笙你...”
秋笙眉间一挑:“我如何?”
“心有所属也罢,你一千古帝王,岂能一生一世专情于一人?放着后宫佳丽三千也不嫌浪费。有花堪折直须折啊...无花空折枝...其实倒也不打紧,”秋维笑笑,“此花开尽,仍有千千万桃红柳绿迎春盛放,大把好年华呵,不过须臾一刹间...”
秋笙微不可察地抬手按上了剑柄,收敛眉眼:“于我而言,自初相逢那一日,大千世间,江河湖海,唯一枝倾城而已。”
“人老珠黄,如斯衰败之时...”
“我之倾城者并非人面妖怪,他干枯落败自有他干枯落败的风韵姿色,我不在乎。”这话题到此为止必须收住,再说就要在这最动不得感情的时刻心头泛软,秋笙冷冷道,“皇叔,且说说那江湖琐事。”
眼中j-i,ng光毕现,他在微冷的春风中杨高了头颅:“晚辈尤其好奇的是...皇叔这般逍遥利落的人物,为何会与那斗大字不认一个的巫蛊寨寨主结怨呢?”
“别说所谓欺君罔上心怀不轨,这都是些浑话。晚辈多多少少也是出自江湖的浪荡子一个,如何借用的那些江湖势力将南疆一点一滴榨干,请务必详说清楚,晚辈还听的懂...寨主已死,皇叔必然也是心知肚明的,若是公报私仇,劳烦皇叔,一字一句...拆着解释...”
第84章 犯上
秋维微微眯紧了双眼,简直像是对秋笙吃人似的目光视若无睹一般,仍是挂着那虚与委蛇的微笑道:“什么借助江湖势力公报私仇?这罪名担得大了些呀小笙,臣可承担不起。”
“论装疯卖傻,晚辈到底是欠点儿火候,远远赶不上您...”秋笙面无表情道,“皇叔,有话说话不打马虎眼,供江南战场撑到最后的军资银两,究竟是从何而来?”
这话打得绝,秋维面容微微一紧,刚要开口答话,却被秋笙一挥手止住:“少说是先前从小国处借来的腚大点儿银子撑过去的,一国之君,再混迹战场不知政事也不会连这点儿算盘都打不好。”
打蛇打七寸,步步紧逼之下这蛇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秋维显而易见地怔了片刻,其间半句话未说。
秋维看着秋笙自镜片那头透过来的眼神,算是彻底明白此人这般动作迅速地归京的缘由,敢情是回来赶尽杀绝了。
“四境虎狼处处相逼的滋味不好受,更别说是在同一时被大大小小数个劲敌当作香饽饽啃上两口,玉玺皇权握在手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