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所说四方全军,乃是集合了江南八郡驻守兵马与拉着南大营满江南乱跑的前线军的全部兵力。料到秋笙必将通过这回夜袭展开最后一击,原本在江南八郡瞎溜达的南大营将士定然会在人数上大大减少,转而分派更多人马扩充夜袭军队阵营,军师所观察得到的五十万兵马算是保守估计,只怕还有更多王牌藏在幕后,寻常人是见不得的。
他这场鱼死网破来得着实令萨满川木颇为惊诧,却也不得不迎头而上杀出条血路,双方皆是在此番大战中赌上了几乎倾尽全国之力的筹码,此时输,便是再无咸鱼翻身的机会。
“大越…你说说,若是先歇息两年,可否连同邓七占领的北方土地一并吞下?”他脸上已经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邓七,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罢了…居然妄图与我两分天下,亏他当真有这个胆量。”
军师:“依属下之见,大可不必等待如此之久。”
一个民族便有一个民族的归根特征,中原人说话绕圈圈爱打哑谜众所周知,南蛮人稍借点东风便可扶摇直上九万里的传闻也所言不虚,这两人都以为自己找根j-i毛c-h-a头上就能摇身一变成凤凰。这倒跟大越朝堂之中群臣各拍马屁不同,竟是实打实真这般想。
萨满川木顿时来了兴趣:“哦?此言何解?”
“中原人有句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既然即将在与南大营之战中取胜,何不借着热劲儿乘胜追击,将邓七也斩于马下呢?倘若有此战绩,我族的勇士必当终生引以为傲。”
人都是爱听好话的,萨满竭力收住脸上过于喜形于色的神情,正色道:“万万不可轻敌,军师还是要多加考虑。”
军师跟了他数年之久,这人一丝一毫的表情他都能抓在眼底,心知这是夸得受用,也只是微微欠欠身:“族长深谋远虑,属下受教。”
两人陷在识破秋笙夜袭之计的喜悦中无法自拔,却忘记他们的对手并非仍是当年那个心高气傲的少年郎,三四年的皇帝不是白当的。
前夜,秋笙与韩建华定下战术后便独自上树,一面赏景一面饮酒,隐约间看到敌军似乎深夜之间仍有异动。
与其说是异动,倒不如形容成s_ao乱更为合适。他眯起眼睛仔细琢磨了半天,终究是没看出那帮南蛮人大半夜在那儿搞些什么鬼,最初也就无甚在意,片刻之后,却渐渐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
眼下两方正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阶段,中间仅仅隔着一条窄窄的小溪流互相怒瞪。寒冬腊月正值河流枯水之际,虽说直接淌水过河也并无大碍,但双方仍是将那原为风花雪月怀情的小桥视作敌军攻入的重要途径之一,纷纷派出重兵把守。宽度不足十尺的桥面左右分别站了百十来个铁沙裘将士,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然而今晚,桥面对侧从来军容整肃的南蛮军竟然收到了集体撤退的命令,竟让出了空荡荡的一大片空地。片刻之后,便被一队新兵代替,他们在桥面上发出一阵规律的响动后,便归于死寂。
看上去似乎不过是场再平常不过的换兵而已,秋笙却将酒壶一搁,皱紧了眉头。
大战之中最忌松懈撤兵,其次便忌临阵换兵,为何往日数月都不曾撤换兵马,明明最初的一拨人马便不错,为何要换,为何偏偏是在夜袭前一晚?
秋笙不得不考虑计划泄露的可能。
他在南大营呆了许久,自然对这些有过生死之交的兄弟无比信任,这无疑使他在面临此地将士时少了些警惕x_i,ng。他在内鬼上吃过的亏够多,这人虽说不是个知错就改的x_i,ng格,眼下却也终于想起怀疑怀疑内部人员。
未曾来到南大营已然数年,火军之中甚至几乎没有原先的老兵,那些人大多都在韩老将军辞世那年上书乞骸骨,归园田居去了,近些年进来的,都是些新面孔。
事到如今,秋笙已经不敢再轻信他人,摆在眼前的异状又令他疑心丛生,在树上辗转反侧半天还是觉得这事实在蹊跷,终究回帐挂了甲,亲自前往河流桥边查看情况。
守在桥边跟树干为伍的正是秋笙手下火军的j-i,ng英部队,在这种草木皆兵的战况之下,敌方的异动自然半点不差地落在了他们眼里,为首的将领也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几乎瞬间便想到了与秋笙一致的问题。虽说想到敌军有所异变的特殊状况,为了稳定军心却不敢声张,生怕在此时乱了全军的步调,只得打算先行调派士卒前去询问秋笙的意思,谁知这头小兵还没派出去,秋大爷竟亲自来了。
“对面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这人是当年秋笙以往亲自带出来的将领,当年区区不过是个百夫长罢了,如今却已成了南大营中元老级的人物,火军中一小半兵马都经由他手训练,算得上是个值得信赖的下属。
“萨满换了看守人马,原先的那队兵不到两刻全部撤退,新兵上阵时亦是悄然无声。那平日里管各营帐军粮的老赵是个众所周知的顺风耳,今天这般折腾,他竟然仍是睡得宛如死猪一般。若不是那三个看守中还有个j-i,ng神的,拿着千里眼瞅着他们这番动作,恐怕根本发觉不到。”顿了顿,他抬眼瞧了瞧秋笙的神色,见对方点头认可这才继续道,“属下不才,或许只是危言耸听,但此时此地、鬼鬼祟祟地撤兵换人,萨满川木此举恐怕用意颇深。”
他说完一抬头,发觉秋笙正凝神专注地盯着自己,还以为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