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除了极少数的四处巡逻的兵卒外,硕大的营盘静谧无声。忙碌了一天,此刻应当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岛上更是早早就已经戒严,夜间不能有任何异响,也不能随便举火,以免生出营啸。然而如此森严的规矩,依旧有些人坐立不安,无法安眠。
桌上只亮着一盏油灯,林默就着微弱的灯光,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的图纸。这是罗陵岛的地形图,包括营寨,码头,船坞,两处村落和大片的滩涂。哪里该清空,哪里该设防,哪里该加强守备,全都密密麻麻罗列在内。
这是她看过无数遍的东西,也牢牢记在了心底。可是夜深人静时,还是忍不住看了又看,生怕漏掉了什么。
“怎么还没睡?”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林默猛然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兄长。也不等她作答,林猛已经大步入内,看到桌上那张地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可是害怕了?”连声音都稍稍放缓了些,林猛问道。
面对兄长的询问,林默摇了摇头:“不是怕,就是心里太乱。”
她其实很难说清此刻的感受,原本已经做好了上战场的准备,谁料却分到了另一个任务。假扮帮主,坐镇罗陵岛,协助兄长一起守卫这个大本营。
也就是说,这一战她无需上阵,无需挥刀,甚至都不必担负指挥重任,只要穿上红裙站在城头即可。然而压在心底的东西,却没有轻上半分,反倒沉甸甸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回答有点含混,林猛叹了口气,在妹妹身边坐下:“此战你是帮主的替身,要替她立在贼人面前,难免会担心有哪里做的不对,耽搁了大事。”
这话说中了林默的心事,然而她担心的可不止这个。抿了抿唇,林默道:“只是‘对’还不够,我想做得更好。唯有牵制更多敌人,帮主那边才能轻松一些,却不知岛上能不能守住……”
这也是她最纠结的一样,陆陆续续学过些兵法,也同去参加了军事会议,林默比旁人更清楚这个布局的意义。比起上次的官军来袭,长鲸帮的敌人不仅数量更多,还有西洋的舰炮,罗陵岛承受的压力自然也比上次要大。若是她扮的不像,肯定吸引不了敌人,起不到诱敌的效果。可若是太像,会不会使得敌军蜂拥,大营失守呢?越是想的多,她心底难免就越是患得患失。
林猛可没料到这丫头想得如此多,不由认真的看了她一眼。比起两年前,她长高了不少,脸也长开了,瞧着就是副大姑娘的模样。然而变化最大的,还是面上的神情,没有强撑的执拗倔强,也不再寡言笨拙,有了自己的心思和主意。当初接过林家的船只,成为船长时,他何尝不是这样呢?
沉默了片刻,林猛道:“只要岛上有驻军,就能牵制敌人,罗陵岛的意义就不同寻常,咱们最重要的的任务还是守住营寨。没了船,这就是个孤岛,能依靠的只有事先的布置,如今大营易守难攻是不假,却也不是没有破绽,这是卖给敌人看的,也是咱们驻守,牵制敌人的关键……”
说着,他竟然拽过地图,细细讲解了起来。
林默有些吃惊,她没想到兄长竟然会对如此作答。不是敷衍,也没有干巴巴的劝慰,而是直接讲起了战事,就像对待他那些同僚一般。
之前撤离妇孺时,母亲还曾拉着她的手哭了半天,不住的吩咐兄长,让他好好照料自己。刀剑无眼,哪怕只是个摆设,立在城头也是有风险的。若是以往,兄长多半会让她安分守己,做个摆设即可,哪会跟她讲这些?
可现在,兄长却说了,甚至还带了些探讨的意思。心底不知哪处被戳了下,涌起一股热意,然而林默很快就收束心神,认真的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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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战,尤其是守城战可是需要大量筹备的,不只是粮草,更要有守城的器械。如今罗陵岛的寨墙也经过几次数次加固,不但改做夯土墙,还用了不少水泥,称得上固若金汤。因而滚木、柴碳、火油、炮药这些东西就成了关键,都如同流水一般运上了城头。
女兵们也跟在队伍中,和那些留守的民夫、健妇一同搬运物资。哪怕是冬月里,岛上也不怎么冷,干一会儿就浑身汗透,可是没人休息,人人都知道他们面对的将是什么。这是死守,也是诱敌,更是保住辛辛苦苦建设的家园。拼命的时候,谁又会吝惜气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