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纪平拖着剧痛的双腿冲上驾驶座,踩下油门的时候脑门疼得洇出冷汗,后槽牙几乎咬碎。
他当机立断左打方向盘,本田轰一下从迈巴赫面前擦过。
那一瞬间,说是与死神擦肩而过也不为过。
这条路过道太窄,两边是带有护栏的绿化带,场地本身限制了车辆的大动作。
而且,谭笑和罗峰在车上,谭纪平不敢和本田硬碰硬,谭笑但凡有任何损伤,他都不能接受。
逃,在救援到达之前,他只有逃。
谭纪平腿上的伤口冉冉出血,一点点轻微的动作都是令人昏厥的疼痛。
车子飞驰出去几百米后,谭纪平开始眼前发黑,车身越发不稳。
他瞪着前路,雨夜,偏僻的街道竟无一人一车。
本田很快追了上来。
谭纪平霎时失去视觉。
他用力握着方向盘,狠狠闭上眼睛,再重重睁开,车子自己滑行得歪歪扭扭,倒也无意中躲过了好几次恶意撞击。
侥幸是侥幸,他心理清楚,快不行了。
谭纪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越来越轻,越来越不受控。
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暂时x_i,ng神经障碍。
不可以。
不可以的……
笑笑还在车上,他还没有把戒指给他,他们还没有和好。
不能在这里结束。
谭纪平呼吸滞塞。
这不是我们的结局。
不是!
不可以!
谭纪平眼睛一片血红,是头上伤口留下来的血,弯曲蔓延,顺着脸颊流得到处都是,看着格外恐怖。
清醒一点,谭纪平你清醒一点!
你清醒一点!
谭纪平暴吼一声,狠力砸了下方向盘,j-i,ng神是清醒了,却也更清醒的感受到自己腿部的不受控制。
轻飘飘的,踩着油门像踩在棉花上。
油门徒然一松。
谭纪平心中警铃大作,紧咬着不放的本田果然不放过这个机会,嗖一下撞了上来。
“艹!”谭纪平怒道,猛的冲出去几十米,但很快车速就慢了下来。
谭纪平咬着牙,下颌绷得死紧,视线又猛然一黑,车子刷一下歪出机动车道直线,画了半个圈。
谭笑睁着眼睛,惊恐的看着这一切,没有人能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平静得下来。
他颤抖着手推了推谭纪平,谭纪平低垂着头,微不可见的转动了下眼珠。
“你别死……谭纪平……”
谭笑泣不成声,推推昏过去了的罗峰,又推推谭纪平。
“……小峰,小峰……谭纪平……”
“不死……老公陪着你。”
谭纪平气若游丝,车还在向前行驶,花光了谭纪平所有的力气。
谭笑从后座爬到前座,仍然不受控制的发着抖。
他看向后视镜,本田这一连串的撞击也撞坏了许多地方,忽远忽近。
车厢里弥漫着他避之不及的血腥。
本田忽然熄火了。
谭笑一横心,双手抓住谭纪平的腰把他拖到一边,自己坐上驾驶座,接替谭纪平。
迈巴赫一下子将熄火的本田甩得老远。
谭笑面无表情,方向盘上满是鲜血。
谭纪平的血。
谭笑手抖得几乎无法握住方向盘。
呼——
—快走,走……啊。
呼呼——呼——
冷静,谭笑,冷静!
—……孩子,爸爸,爱你。
谭父在车子发生翻转的一瞬间从副驾驶冲过来护住谭笑。
谭父背后,大货车摆动着笨重而庞大的躯体撞翻隔离栏从对面反向道上冲过来。
谭笑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从他父亲身上发出。
谭父口吐鲜血,车子滚了几滚,翻到慌地上。
谭母穿着新买的白色百褶裙,半边身子被变形的车身压着,鲜血源源不断的腹部的伤口涌出,她痛苦地看着她唯一的孩子,汽油味越来越重。
“快跑……孩子,咳咳,要爆炸……快,走。”
“……孩子,爸爸,爱你。”
谭父每说一个字,就吐出一口鲜血,最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爸!啊……!”
“妈——!”
“救命……呜,啊——救救我们……”
“谁来救救我们……”
谭笑捧着谭母的脸贴在他脸颊上,谭母的脸上还带着温度,却已经失去了呼吸。
“你们醒醒啊……”
“救命啊呜呜……咳,谁来,救救我们……”
谭笑哭得撕心裂肺,刻骨铭心的绝望伴着血腥味在变形的车厢里四处飘荡。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场车祸,那一场车祸的每个瞬间都深深刻在他脑海里,失控的大货车,铺天盖地的血和绝望,死亡近在咫尺,那是他永远的噩梦。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开过车,再也不敢坐在副驾驶上,哪怕车速快一些,他都会呼吸困难,心律失常。
谭笑坐上驾驶座的那一刻,噩梦骤然复苏。
我做不到……
谭笑的双手突然脱离方向盘,他想把自己抱住。
谭纪平摸索着,牵住了谭笑的一只手。
紧紧的。
牵着。
谭笑另一只手搭着方向盘,痛哭。
“笑,笑。”谭纪平睁开血呼啦渣的眼睛,“不,怕,没事,的,老公,陪着你……老公,在这里。”
“别,”谭纪平倒下来,脸埋在谭笑肚子上,“怕,别怕。”
“开车,三要素,你,还记得,吗?”谭纪平把手伸进兜儿里,摸到戒指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