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两天,老余滑粉店进来几个吃饭的小混混。脚踩在椅子上,一手挟着烟,一手拍桌子嚷嚷着要点餐,把几个吃饭的客人都吓跑了。这堆人后面几天连续来吃,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专门挑饭点时间上门找茬。
老余外卖也没法送了,李慧应付不了这群人。老余怎么办?报警吗?这些人没砸东西没不给钱,说他们扰乱公共秩序吗?小县城这样的案子没人管的。
他没办法了,给那堆人的头递了根中华:“不知道我这老头哪里做的不好,得罪过各位,我给大家陪个不是。”
接了烟抽了一口,那混混的头儿眯着眼睛看老余一眼:“挺上道的嘛。没办法,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这头儿把烟往老余脸上一喷,哈哈大笑:“我们明天还来!”
怎么办?不开门做生意了吗?得罪了谁?
“这……这可怎么做啊?”李慧在围裙上反复擦手,“要不回去跟她哥商量?”
老余说:“怎么能叫孩子知道!这点事我处理不了我还怎么当一家之主?”
余景在家照顾n_ain_ai,陪着n_ain_ai,陪一天少一天,见一面少一面。生命要是真的要消亡,速度快得你天天盯着都有感觉。
余景对此一无所知。
余容每天都开电脑,跟余景说,那间工作室不需要本人在那实习,当助手的通常只要跟踪老大手里的活儿,参加视频会议就可以了,前期并没有工资。等转正了就能接活了。
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工作模式,不过余容不会在这种事上欺瞒,余景深信不疑。
老余依然到点就开张,但是生意真的一天比一天糟糕。老余试图拿钱“请”走那几个混混,但是自古小鬼难缠,更何况,他那点钱人家还看不上。
终于熬到有一天那些可恶的人没来了,老余夫妇松了口气,满心欢喜准备开张,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进来了。
吊销营业执照。
为什么?
食品卫生问题。接到群众举报,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什么是致命打击?在一个人觉得一切还没那么糟糕的时候,在一个人觉得希望刚刚燃起来的时候,瞬间把那些粉碎,捏碎,让你再也无法抱起成为齑粉的希望,这就是老余的致命打击。
余景知道这件事是在半小时以后。
李慧一路赶回家,上气不接下气,脸上还挂着泪,散开的鬓发黏着汗水。这不是被请去接受调查那么简单,之前那群人就说了,是有人花钱雇他们的。
当余景带他爸出来的时候已是黄昏。两个人背着夕阳往家走。老余嘴里咬着前几天为了孝敬小混混才买的中华,余景说给他也来一根。于是也跟老余一样,抽着烟并肩走着。
“为什么不告诉我?”余景问。
他看着老余的白头发,突然就心软了。再怎么言而无信,那也是他爸啊。
老余说:“什么都告诉你,那要我这个爸爸干什么。”
“您就不能别这么倔吗,有什么事,大家一起商量,有什么扛不过去的?”
老余闷头走路不说话。走了几米远,顿足,他把事情经过说了。
余景越听越心惊胆颤,他好像猜到了什么。再联系方君泽这几天没有任何消息,余景心里的担忧仿佛被证实了。
他很想跟他爸说对不起,是他不该贪方以荣那些家教工资,不该贪那奢侈的关怀和爱意,不该贪身边有个人,更不该优柔寡断当断不断,推不开又没那个胆靠近,形容可鄙可憎,比人渣还要过分。
最后,还连累了家庭。
可是余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如果真的是方以荣出手,那就不止这些。老余店关了没事,余容她母亲卖衣服的小店还开着。余容要开始工作了,人要活着怎么会活不下去?
除非自己先放弃,不然想好好生活的人,什么能逼他低头逼他堕落?
可是回到家看到余容她母亲没有像往常一样出门,余景心里一个咯噔。
他这一天的直觉比以前要敏感许多倍,他甚至怀疑从前石头包浆的感知能力就在这一天崩裂了,他会难过他会愤怒他会想要嘶吼了!
家人是他的底线。他可以任人踩压搓`揉,除了家人。
他变成这样,他做的一切,只希望家人生活好一点,只希望n_ain_ai能吃得起昂贵的中药,只希望余容能去喜欢的学校进修,只希望老余继续开一间收入稳定的小吃店,只希望他们和睦和美。
可是现在呢?
余景看都不敢看他们一眼,上楼去了。
他生怕听到余容她妈妈说,服装店也开不下去了。
这样接连的打压,是得罪了谁?谁得罪了谁?老余不会想吗?还有比老子更了解儿子的人吗?
尽管余景避开不听,但他还是坐在楼梯口听了,真的开不下去了,今天就有包租头打了电话,给她半天时间把货清理走,倒主动提了赔她违约金。
那包租头在电话里说:“啊哟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哦,是上面的领导秘书直接给我来了电话哦?惹不起的惹不起,明天上午你快搬走吧!也别再租什么店卖啦,谁敢租给你啊?”
方君泽,你倒是给个说法啊?
余景回到房间给方君泽打电话,关机了。
联系不上了。
余景咬咬下唇深呼吸,让自己冷静,坐回桌前随手打开一本书,他让大脑迅速冷静的方式是看书,那本《世界著名情诗集》现在真不适合看,可他习惯了走哪带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