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渡口,可云烟笼罩这的河岸,却没有一艘船只,倒是奇怪得很。萧含誉不禁好奇问道:“长淮,这渡口没有船,我们可怎么回去?”
傅长淮闻言一笑,往那棵柳树走去,轻轻折了一小截儿嫩芽柳枝,递给了萧含誉。萧含誉不解其意,接下柳枝在手里头细细把玩,倒是被柳芽儿上一滴晶莹的露水吸引住了目光。
突然,一阵微风拂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木桨拍浪的声音。萧含誉惊讶地抬头看去,果真见一叶扁舟从波心缓缓而来。小舟似是拨开了轻密的雾霭,渐渐露出了它的真容。
只见船头立着一个青衫飘逸的年轻人,长发简练地束了一半,其余便柔顺地披在了肩上。他也不看岸边是否有渡客在等待,只是灵巧地划动手中的木桨,将这叶小舟行成了一幅野逸的山水画。
待小船渐近岸边,萧含誉也看清了船上男子的面容:薄唇如烟霞一点,细眉似工笔勾描,这般谪仙般脱俗的人儿,萧含誉很难把他和船夫联想在一起。
男子收起木桨,借河岸的微波催动小船靠岸。船头歇在了萧含誉的面前,男子也不多言语,只是微微抬起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让萧含誉登上小船。
傅长淮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男子,随即扶着萧含誉踏上了船身,随即自己也轻巧一跃,登上了小船。
男子见状,倒是有些愕然。他看向萧含誉手中的那根柳枝,还有二人紧握的双手,突然浅浅地笑了起来:“有趣,折了我的柳枝,还要一同渡河的,我倒是头一回见。”
萧含誉没太明白男子言下何意,但他感觉到男子连说话的时候,都似乎携带着一缕淡淡的清风,就像活物一般,如影随形。
傅长淮牵着萧含誉的手,在小船中央坐下。萧含誉看向重握木桨启船出发的男子,不禁好奇地问道:“船家,你叫什么名字呀?”
男子用手中柳叶儿般的木桨,划开清透的河面,泛起层层涟漪,他看向岸边的杨柳树,声音清灵道:“我叫……柳烟声。”
萧含誉闻言更是惊奇,他歪头思索道:“烟声?这名字真有趣。我听过风声雨声,却从未听过烟声……”
柳烟声将小船划进朦胧的雾霭中,水汽漫开在一呼一吸之间,好似浸润了心胸与肺腑。柳烟声划船的动作依旧,意味深长道:“烟柳无声,是人的心中有声。”
萧含誉越发的一头雾水,不解道:“人的心中,又是什么声音?”柳烟声清浅一笑,并未解答。傅长淮却缓缓开口道:“是思念之声……”
柳烟声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傅长淮指了指岸边已然看不真切的垂杨,接着道:“你就是古渡口边的那棵柳树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萧含誉看了看手中的柳枝,突然明白为何折下了柳枝,柳烟声的船便突然出现了。他顿时有些愧疚道:“抱歉,折了你的本体……”
柳烟声却摇头道:“无妨,我渡人过河,本就是一物换一物。”萧含誉挠了挠头,有些忐忑道:“怎么换?”
柳烟声指了指船板上的一只白瓷净瓶,缓缓道:“我渡人回到最思念的地方,而渡客需留给我一滴相思之泪,灌溉古渡边的杨柳。”
“原来是这样啊。”萧含誉心怀折柳的愧疚,小心地端起净瓶,拼命地挤着眼睛,想挤出一滴眼泪来。可心念之人就在身边,萧含誉怎么挤都挤不出相思泪来。
柳烟声见状失笑道:“罢了罢了,今日相见实则有缘,这一趟我渡你们回家便是。”萧含誉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乖乖地把净瓶放回了原位。
傅长淮也觉着自家宝贝傻得可爱,宠溺地笑了起来,伸出手和他十指相扣。柳烟声看到二人的举动,却是幽幽叹了口气。
他带着二人穿过重重雾霭,周围的景致悄然转变,颇有几分神秘的意趣。柳烟声看着这漫无边际的云烟,突然有些怅然:“说来,我渡了那么多相思之人,却至今未遇到一个思念我的人……”
第44章 春风不负
不知为何,当柳烟声说这句话的时候,萧含誉突然觉得身边的微风变得缓慢了起来,似是在低诉着什么,缠绵而旖旎。
傅长淮显然也察觉到了这般异状,他挑了挑眉,对柳烟声道:“你怎知无人思念你?”
柳烟声不解地看向傅长淮,而对方却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春风来归,未曾负你。”
闻言,柳烟声划船的动作一滞,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丝预感来,他有些犹疑道:“你是说……”傅长淮伸出手,在虚空中感受着突如其来的凌乱fēng_liú,啧啧道:“风神,你倒是在害羞什么?”
听到傅长淮的话,柳烟声忙抬头四顾,神情中多了几分紧张与希冀。见身份被拆穿,风神慢慢从一片虚空中化出实体,广袖白衣,迎风拂动,好一个俊秀儿郎。
柳烟声见到来人,终于恍然道:“风无,真的是你……”风无虽为一代风神,可此时却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攥着袖角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良久才憋出一句:“烟声,好久不见。”
哪是好久不见,自开春起,风无便千里迢迢从南方赶来,就为了能早早地拂绿烟声的柳枝,抽开翠嫩的新芽。风无甘愿化作春风陪伴在柳烟声左右,就是为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能近一点,更近一点……
若非傅长淮巧然一个点拨,柳烟声怕还是被这羞赧的风神给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