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柏奚眸子微微一眯,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侧身后。
一株并不粗也不高大的桃树安然长在帐脚,树身周围用层层架起的火盆包裹了起来,从中探出四散的枝顶,桃花朵朵,灼灼其华。
“好看么?”
姜柏奚眸中有深不见底的深黑情绪涌动了片刻,在重新转过身后归于平静,她再没看末歌一眼,也未曾回答只言片语地站起了身。
“我原本是想杀了他……”
有哑涩的声音自身后传入耳里,良久之后又一点一点低了下去:
“真羡慕啊……能够娶你为妻。”
没有人回答。
没有人在意。
临近午时,甘丘的军营升起大片大片的炊烟。古来征战,几人能回,先走一步的亡灵倒下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下去。
姜柏奚一步一步从积骨成山,血染成片的大地上走回来,看了眼百无聊赖在一旁树下刨坑的云影,问道蓝歌:“她回来了?”
“是。”
姜柏奚走向中军大帐,上下打量了一眼景染,随口道:“怎么不进去?”
景染没说话,姜柏奚古怪地撩开她,自己伸手去掀帐帘。
一股凌厉的大力不经丝毫招呼从内打出,思绪原本就不太在焉的姜柏奚顿时被打开三丈。
后到一步的蓝歌未曾来得及开口阻止,看着姜柏奚站稳身形后,一瞬间由不可思议转化为种种复杂情绪的脸色,顿时掂量着退了下去。
同样的一股大力分寸没有留情地打向景染,姜柏奚一边冰着脸转身一边冷怒骂道:“两个混账东西!”
俨然也是心不在焉的景染顿时被姜柏奚打得撞向营帐,她按了下心口,抬眼看向姜柏奚,吃惊道:“你打我做什么?”
“你的女人打了人你不该还?”
景染看着她凉凉甩袖离开的身影——
无言以对。
第130章 九死一生
姜柏奚撩开了副营的帐篷, 眼前一片白花花, 她顿了一下, 又紧接着撩开倒c-h-a在门口的拂尘, 才走了进去。
营帐内的花青墨,不仅仅快被割断了脖子, 全身上下亦是多处受伤,被白布包成了木乃伊一般在床上仰面躺着。
姜柏奚进来时, 伤口也快包扎得差不多了, 她一时没有说话, 站在床边儿看着。
花青墨斜了斜眸光,对着姜柏奚挑眉道:“算你有良心, 还知道来关心我。”
姜柏奚回以挑眉, “你可是我的兵马大元帅,你要是羽化登仙了,我靠谁打天下去?”
无回道长绕着手上最后一圈儿白布, 随意c-h-a话道:“死不了。”
花青墨:“……”
“就知道你唯利是图。”花青墨佯怒地翻了个白眼儿,挑着姜柏奚意味深长道:“不过也是多亏了你还得靠本将军打天下, 所以我这脑袋才能侥幸留得住。”
姜柏奚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眸光眯了眯没有发言, 转而看向无回道长手下的动作,显然心思并不在此。
无回道长将手下的白布断下,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欣赏片刻后,才走到一边的盥盆,一边洗手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你是想问她们两个……她们三个的事情?”
花青墨闻言眨眨眼, 挣扎着偏了偏脑袋,好奇道:“何事?”
他虽因失血脸色苍白,气色不佳,但眉眼间的气度不失分毫。而且从小一起长大,他太了解姜柏奚了,若非比泼天还大的事,她是不会露出眼下这副表情的。
而且听起来,应当是和景染,长孙祈沐和靳鞅有关。这三人的纠葛,虽广传天下,连串街小巷的小孩子都能随口讲出几大篇来,但是姜柏奚最近的反应告诉花青墨,她们三个之间真正的纠缠绝不限于流于表面的那些,她们应当是有更深的牵扯才对。而这种牵扯现下很明显除了当事人和景染的师父,连姜柏奚也不甚清楚。
“别拧了,一会儿又断了。”姜柏奚睨了花青墨一眼,侧目看向无回道长,道:“她是我姐。”
花青墨顿时快要垂死病中惊坐起,跳着眼皮儿问道:“谁是你姐?”
姜柏奚用视线将他固定住,才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景染。”
“果然!从去年你千方百计要将她从青越带回甘丘开始,我就知道她……哎!我早就想说……猜来猜去……”花青墨一时间想问的太多,导致语无伦次了一会儿,不过还是更关心地急忙问:“那景逸呢?景逸是……是吗?”
姜柏奚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不过没有回答,因为无回道长已经擦干手走了出去。
“明日启程回京。”她简短地对花青墨说了一句,便转身跟了出去。
启程回京做什么他自然清楚,花青墨翻了个白眼儿,他都这样了还不放过他。
甘丘的大营坐落在一马平川地平原坡地,四周长草苍茫,满目的紫色长草随风摇曳,有一种轻柔守望的肃落之美。
两人站在起伏的高坡之上,无回道长利落的黑色道袍被风吹起,使他此刻看起来和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大相径庭,无疑当得起天下第一得道高人的名头了。
姜柏奚跟着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当先问道:“有几成的把握能够活着回来?”
“你知道她们要去做什么?”无回道长像一个温和慈祥的老者,转头微微看向姜柏奚。
“我不知道。”姜柏奚看着一望无际的野草,“我只关心她们能不能回来。”
“不是她们,是她。”无回道长看了眼中军大营的方向,眯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