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沈源便没方才答得那般利落了,他注视了贺殊青半晌,贺殊青虽然看不见,却也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正打算开口问,却叫沈源抢了先:“罢了,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不过,这个事,还得由阿茝来讲。”
一直浑水摸鱼骤然被点名的沈溟先是一怔,然后在沈源的眼神压迫下迅速想清楚了沈源让他说的是什么——这会儿要是贺殊青看得见,那可就露馅了,只是正巧,贺殊青看不见,自然也不知晓这两兄弟的互动,不然要是再质疑一下他们是冒充的,那可真是跳进黄河水都洗不清,况且本来就不清——沈溟“啊”了一声,解释道:“四年之前,我哥遭了暗算,跟我失散了,我一并找了两年,结果发现我哥这事好像不简单,所以只能先把宛宛的事放下了。”
“宛宛这么些年能活得好好的,自然不差这一时,可我连我哥的身死都不知,我不能安心。”
“我承认我做不到一视同仁,但就好像宛宛跟你生活了十几年,她宁可不要亲哥也不可能放弃你这个家人一样,我跟我哥是一起长大的,不论生死,我都必须找到他,他活着,我带他回家,万一……那我至少也得将他好好安葬。”
“至于为什么要继续找,这是我哥的意思,他怕宛宛跟他一样,孤苦伶仃流落在外,至少,得让宛宛知道她还有两个亲哥。”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不管她想不想认,我们都是她亲哥。”
贺殊青没有答话,好半晌,依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下一句话是对沈源说的:“如今依然这样重视血脉之情的,倒是难得。”
席衣和席宛之间,如果必须要选,席茝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席衣,不为血脉相连,为的是那数十年如一日一同成长相互扶持的亲近;等同的,席宛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贺殊青。这没有任何问题,看得见摸得着的,与那虚无缥缈的“命中注定”,许多人终归会倾向于前者。
正是如此,席衣对寻找席宛的坚持才叫贺殊青诧异。不难判断,他们找了席宛十年,多半是因为席衣的坚持。
但凡有余力,便要让你知晓你并非没人要,并非无处可去,这是席衣作为家人的坚持。
哪怕什么都看不见,贺殊青却下意识不打算将席衣当做恶人,原本吧,贺殊青最厌恶的就是出身决定一切的言辞——毕竟这句话,是他大部分痛苦的来源——同样的,他也不觉得不同族类便连交流的不必要,他的父母能够背弃世俗相爱,他能与席宛成为相互信任的“家人”,这不都很好地说明了造成诧异的未必就是族类了么?
他长出一口气,直接抛出了一句叫沈溟震惊的话:“叫我殊青,既然是宛宛的兄长那我们之间,大概还有机会做朋友。”
枉顾对方是否愿意与一个异族成为朋友,这话便直接脱口而出。
对于这样子的突然转变,沈源也是见怪不怪,笑道:“殊青也是宛宛的兄长。”
这话又一半开玩笑活跃气氛的意思,却也是直接回应了席宛之前那句“是家人”——被席宛当成家人的人,他们兄弟二人也不介意将对方当成家人。既然贺殊青都先开口了,他们自然没有必要再瞻前顾后扭扭捏捏。
他的爽快,反过来叫贺殊青吃了一惊——头一回,有人主动要与他称兄道弟。
对于这样的结局,双方其实都挺满意的,尤其沈源,不论贺殊青当不当真,至少都扯上了关系,况且,谁都不希望席宛出事这么些个小世界加现实世界相处下来,沈源也发现,齐如琛这个人虽说背景不简单,可心思确实是简单得很。
达成了共识,便可以聊其余的问题了,还是贺殊青起的头:“你们是打算将宛宛带回去吗?”
这里的成长环境对于席宛而言并不友善,况且鲛人的突破期他也并不了解,如今又觉得席衣与席茝图的就是席宛这个人而不是别的什么,故而,让席衣和席茝将席宛带走,帮助她平安突破,似乎是最为妥当的做法。
他们姑且都算是席宛的兄长,谁也不希望席宛出事。
沈源开没来得及否认,门就开了,席宛站在外头,脸色极差。
席宛并不是听墙角,只是贺殊青与这两个所谓的兄长共处一室太久了,席宛不放心,结果,事情便就是这么巧的,她只听见了贺殊青的最后一句话。
她看着贺殊青,一字一顿:“殊青哥,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殊青哥”这个称呼,还是席宛只有点点大的时候喊的,独当一面之后,便一直都是叫的兄长,仿佛这样就能将贺殊青定义为真正的哥哥一样——对很多人都能喊一声哥,可兄长就是兄长,哪怕疏离,却限制了条件——如今再次用了这个称呼,已不再是当初软软糯糯的模样,中间却仿佛藏了委屈。
贺殊青哑然,他无法否认,为了席宛好,他可以将席宛送走,可世间极为可恨的话语之中,不正也有一句“我这是为了你好”吗?
归根结底,他不能在席宛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他能想到的,沈源也想到了,赶紧将方才要说的话说了出来:“我们不带你走,我们只是想留下来,跟你们一起。”
“况且,说不定我们能治殊青哥的眼睛呢?”
一直吃瓜的沈溟骤然出声,沈源一愣,与沈溟一个对视,瞬间明白了是什么状况。
任务五:治好贺殊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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