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村的学童随沈歌学了三个多月,聪慧些的已能写首小诗,跟着父母去县城做买卖帮忙算银钱。
家中孩子一天一个样,村人对沈歌极感激,谁家有点好东西都往沈歌家里送,哪怕回娘家带来一角豆腐,都得给沈歌送上半角。
这些东西虽不值什么银钱,其中那滚烫的心意却叫沈歌心中沉甸甸的,教学越发用心,就怕耽搁孩童。
沈歌说着有些激动,荀飞光扶了有些摇晃的他一把,道:“你这一手一脚俱已骨裂,你不怕耽搁他们,就不怕留下顽疾耽搁自己?”
“我小心些便是,不会有问题。”
旁边绿枝也在,沈歌有些不自在,却还是道:“我知荀哥为我,不过学堂那边确实不能耽搁。学童们刚学一段,我若就此停下,恐怕时间一久,又得重新学过。村人家贫者多,着实耗不起,这一停,有些学童恐再无机会进学。我作为他们的夫子,总要有些责任心,不能说丢便丢。”
“既然如此,我帮你重新请一位夫子去沈家村便是。”
“这也并非不行,不过——”沈歌望着荀飞光神色难辨的脸,犹豫着说道:“我所教的东西别人并不同,骤然换夫子,恐怕学童们难以适应。”
荀飞光见他一直婉拒,便知他放心不下自己的学生,也不再劝,只说道:“你先用点东西,我托了徐老过来看你。”
徐老的医术高明,又是老人,沈歌不敢怠慢,忙随便用了些东西,问:“不若我过去找徐老罢?”
荀飞光皱眉望他,不悦道:“腿当真不要?”
腿当然还是要的,荀飞光冷下脸也着实恐怖,沈歌缩缩脑袋,没敢再说话。
徐老很快就过来了,他已听说过沈歌的事情,见到他后神情倒和蔼。
徐老在桌上给沈歌把过脉,又仔细看过他手上和腿上的伤,对荀飞光道:“沈歌儿还年轻,这些伤无大碍,好好养着很快便好。”说着又嘱咐沈歌,“我开活血健骨的药与你,你按时吃,半个月左右就好了。”
“多谢徐老。”
徐老摆摆手,笑道:“你这小娃娃也太过客气,都显得生疏了。”
沈歌不好意思地笑。
荀飞光在一旁道:“他这样可还能活动?”
“寻常的走路不成问题,只要小心些莫伤上加伤便是。多动一动,对身子骨也好,不必卧床休息。”
沈歌得到大夫的肯定,忙道:“我定会小心,决不摔着磕着!”
行动不成问题,沈歌又极不愿放下他的学生,荀飞光不好逆他的意,便没再阻拦。
不过,荀飞光没答应送他回家的请求,而是留他在庄子内住。
“你现折了一手瘸了一腿,下山后谁照顾你?难道要让你那小邻居给你生火做饭洗澡洗衣,整天什么事都不做,只围着你转?”
这当然不可能,不过,“这里离学堂太远,日日上下,恐怕会不方便。”
“有何不方便,我令人送你便是。”荀飞光一锤定音,“你安心地住着,免得再磕着碰着伤上加伤。”
沈歌说不过荀飞光,事情便这么定下来。
沈歌受伤的消息传回了沈家村,村人不敢上荀家庄来探他,便把东西送到学堂中来。
沈歌的大伯沈鸿发趁着学堂下了学过来看他,“怎么摔得如此严重?你现在不方便,不如住我家来?”
沈歌和荀家庄统一口径,对外都说身上的伤乃是不小心的摔伤。村人淳朴蔽塞,谁也没想到沈歌会遇上那等纨绔,因此谁都未起疑。
沈歌原本起过请蛮子照顾他的念头,然而住到沈鸿发家这事却从没想过。先不说他大伯家人多地方小,腾挪不开,就是他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大伯母,沈歌也不可能去他家。
“多谢大伯,我现如今正住在荀大人那里,先前已经说定,不好改口。”
“可是荀管事那位主家?”
“正是。”
沈鸿发听到沈歌肯定的回答,一下子便笑了,“没想到歌儿还有这番运道,那可是大人物,你这一摔也算因祸得福。”
沈歌不好接话。
沈鸿发又小声嘱咐,“歌儿你在那等大人物面前可要好好小心伺候着,别的莫说,就是人家露出来的一星半点,都够你受益无穷。再者,又这么一尊大人物在,日后你科举做官也方便。”
沈歌从未想过要在荀飞光身上得到什么,不过沈鸿发是长辈,又为他好,沈歌并未反驳,“大伯您放心,我心中有数。”
“有数就成。你明年满十八,家里也该c,ao持起来。就像你这次这么一摔,若是成了家,自有妻儿照料你,哪用得着住到别家去?”
沈鸿发作为大伯,对沈歌的人生大事极为关心,一心期望沈歌能早日成家给弟弟留个后。
沈歌有些头疼,“我还要科考,哪有空c,ao心家里?”
沈鸿发瞪眼,满脸不同意,“就是要科考才让你早日成家,到时家中的事交与你妻便是,不知道能给你省多少心!我知你看不上村里的女娘们,你是秀才,她们配你确实不大配得上。村里不成,县城总有许多合适的女娘,你若有这个心,大伯就给你张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