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英和孙莲花这时候都从烟笸箩里拿起了烟锅，各人装了烟，就着火盆点燃了烟锅抽起来。

二妞好奇地看着她们抽烟，竟然看住了，忘了脱鞋上炕。

直到宋春去提了一壶茶水，端了几个茶碗来放在炕桌上，催她上炕，她才回过神来，脱了鞋上炕。

她上炕之后，宋春也跟着脱了靴子上炕，然后拿起烟笸箩里的一杆烟锅，装了烟叶进去，就着火盆点了烟开始吸起来。

很快，二妞就觉得自己周围烟雾缭绕。

老实说，她不太喜欢炕桌边的三个女人嘴巴里冒出来的白烟，她觉得有点儿呛人。

“二妞，你抽吗？”宋春问身边坐着的黄二妞。

二妞摆摆手。

对面坐着的孙莲花笑：“春子，她说她从关内来的，看见我们这些女人抽烟怕是觉得奇怪得很，你还叫她抽。”

宋春恍然，紧跟着也笑了，她说：“对呀，忘了这一茬了。”

她放下烟锅，和气地对黄二妞说：“你不抽烟锅，就吃点儿毛嗑和枣子吧。”

二妞其实早就看到了另外一个笸箩里的东西，还知道那可以吃，但是不知道它们叫毛嗑和枣子。

她伸手抓了一个枣子，放嘴里吃了，发现很甜，比山里树上的生枣更好吃，于是连着拿了几个吃了。接着她又抓了一把瓜子放手里托着，开始嗑起来。

嗯，这也很香，比她在山里吃的生的香。

很快，宋春等人被她清脆的嗑瓜子的声音给吸引住了。

坐在她对面的周大娘和孙莲花甚至忘记了抽烟锅。

实在是二妞太会吃了，炕桌上很快就堆起来一大堆瓜子壳，那些瓜子排着队的进她嘴里，噼啪一声，瓜子仁儿留她嘴巴里，瓜子壳就落到了指间……

“哟，这姑娘真会吃，咱们屯子都找不出这么一个会吃毛嗑的姑娘。”周大娘最先回过神来，她放下烟锅，觑着二妞道。

听她的声音，称赞也说不上，倒是有点儿吃惊和担心的意味。

她始终没有忘记刚才老头子交待她的话，于是曼声问二妞：“对了，二妞，你还没跟咱们说说你老家在关内哪儿，你家里人是个什么情况。你们一家人在哪儿遇到的胡子，胡子把你家里的人咋样了。还有啊，你这接下来的打算。你说清楚了，春子，还有我们才能帮你呀！你先停停，别光顾着吃毛嗑。”

第4章 第四章

二妞可没被周英问住。

虽然她是头一次下山跟人打交道，但是她姐姐大妞跟人打过交道。

大妞告诉她，那些人看见陌生人见面就会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儿，哪里人，家里几口人，爹娘都是干啥的。

要是你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他们就会怀疑你不是个好人。

所以，一定要事先编好这些话，防着被人问。

二妞就向大妞请教，该怎么说呢。

大妞就把自己早就编好的话说给了二妞听，让二妞记牢。

二妞记得牢牢的，现在她停住吃瓜子，口齿清楚地说给赵家过来的两个女人听。

她说：“我老家是山东邹平黄家村的，我爹名叫黄清河，我娘叫黄月，我姐叫黄大妞，我弟弟叫黄松。这几年我们那里又旱又涝，过不下去了，我爹听说关外种地收成好，就带着我们来关外，谁知道……”

二妞把跟宋春说过的话再对周英和孙莲花说了一遍。

免不了说到后了泪，让人可怜她。

周英和孙莲花听了烟锅也不抽了，孙莲花放下烟锅，下炕穿鞋。

“莲花，你干嘛去？”周英问。

“我去给她拿一身衣裳来换换。”孙莲花答。

说完穿上棉鞋，急匆匆地走出去了。

周英本来还想要问二妞以后有什么打算，可是回头一想，她那个孙媳妇是个热心肠的大方人，说不定会给这个叫黄二妞的要饭的丫头送一身新棉袄和棉裤来，要是那样可不行……

把烟锅灭了，她也迅速下了炕，对宋春说她想起了家里头还有点儿事，她得回去瞧瞧。

宋春忙说：“那您跟大爷还有大武哥一会儿还过来，晚上在我这儿吃饺子。”

周英撂下一句一会儿再说，就也着急忙慌地出屋了。

她回去后发现孙媳妇果然翻找出了一件年初嫁过来穿过几回的棉袄和棉裤。

周英走过去，说孙莲花败家，哪有给个叫花子这样好的衣服穿的，她让孙莲花把棉袄和棉裤收起来，放回柜子里去。

孙莲花嘟着嘴，不情愿得很，她说：“n_ai，我都答应给人家拿一身衣裳过去了，你看那个黄二妞穿得破破烂烂的，连个出屋的衣裳都没有……”

“行了！我也没说不给她拿衣裳过去，你等等，我去找一身出来，你给她带过去。”周英眉毛立起，大声地打断她，接着去另一铺炕的炕柜里头翻找出自己穿了十几年，洗得早就发白，手肘肩膀膝盖部位都打着补丁的棉衣棉裤来。

她把这一身叠在一起交给孙莲花，嘱咐道：“莲花，你把这一身给那个女叫花送过去，她有这样的衣裳穿都是撞大运了，还有，你过去悄悄对春子说，可不能犯傻，留那个女叫花住下。让她吃两顿饱饭，穿上这一身儿走，咱们也都算是对得起她了。毕竟，咱们也是庄稼人，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孙莲花默默听完，答应了，抱着叠好的棉衣和棉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