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走出了怜宝轩。
冒疆第一个走上前来。
“我什么都没干。”慕容瑜说完,觉得今天自己重复这句话好像已经许多遍了,心里忍不住有些凄凉。
“还请郡主不要让属下等担忧了。”冒疆叹了口气。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慕容瑜最受不了他这样。
那边裴不易卫恒以及李珂,已经在向殷玉堂回话。
“郡主可有发现异样?”
慕容瑜惊讶地听到冒疆小声在问自己。
“郡主聪明伶俐,定然能发现旁人遗漏的细微之处。”
慕容瑜笑了一笑,然后神情凝重起来。
她回了冒疆四个字:“疑点重重。”
这一夜朝暮阁中,几乎无人得以入眠。
晏海站在窗口,看了一看四方灯火通明的院落楼宇,又看了一看光芒黯淡的明月楼。
这个位置,是看不到步天涯的。
他回到桌边,给客人倒了杯酒。
酒还是客人带来的,上好的桂花冬酿,酒味浅薄不会醉人,而去岁的桂花到了如今,更显得醇香甘冽。
“王爷辛苦了。”他举了举酒杯,并无什么诚意。
“王爷?”殷玉堂坐在他的对面,面上没什么表情:“我听不惯你这么喊我,你还是喊我殷十二的好。”
“从前我能喊你十二,但是如今却不可以。”晏海抿了一口酒,那酒水金黄微浊,入口满是清香。“如今你是承王,我只是一个无所倚靠的庶民,怎么能如此不敬?”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翠微君居然有一日会和我说这样的话。”殷玉堂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王爷与庶民,殷十二与翠微君,这么多年一晃眼就过去了,你我居然还能这般坐着喝酒,想想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朝相见,暮别离……”
殷玉堂不解地看着他。
“王爷经过朝暮阁的山门,可见到了这两句话?”
“自然是见到了,听说朝暮阁之名便是因为这两句话的缘故。”殷玉堂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朝朝暮暮,分分合合,争名夺利,转眼成空,人生不过是虚幻一场。”
“你当年和我说,为人活在世间,当有一番抱负大作为方不负。”
“你当年和我说,为人活在世间,当狂歌纵酒仗剑天涯才无愧。”
两人目光相对,同时哈哈大笑。
晏海笑了一会,便停了下来,垂首怔怔地望着杯中酒。
殷玉堂一直笑了很久,笑到用手捂住眼睛,仰头靠在了椅背上。
“我这些年,午夜之时梦到那段时光,不论过程如何,最后让我醒过来的,都是翠微君那夜在海上吟唱的那一曲。”过了许久,殷玉堂幽幽地说道:“我还记得那句‘年华流水往东逝,笑人间碌碌多无为,唯我此世得长生’……”
第44章
“这么久之前的事情, 我已经都忘记了。”晏海轻描淡写地说道。
“反正我这一辈子都是忘不了的, 还有……我想, 谁也无法忘记……”
晏海给他倒了一杯酒。
“似乎每一次到了紧要关头生死之间, 都需要翠微君朝我伸出援手。”他举杯敬向晏海:“就好比此次, 若非有翠微君暗中襄助,我差一点就命丧此处不说, 可能还要祸及更多无辜。”
“王爷言重了, 我并未做什么。”晏海举起杯子, 却并未饮下:“倒是王妃为此送了x_i,ng命,王爷可要节哀才好。”
“王妃……是啊!我的王妃送了x_i,ng命!”殷玉堂露出了深藏的怒意:“若是被我知道是谁……”
“若是被我知道, 是谁当年背着我私下带了那东西出岛,我定然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殷玉堂的手颤了一颤, 酒差点从杯中倾洒出来。
他并非心虚,而是翠微君积威太盛, 他感觉到了那种怒气, 生出了畏惧之心。
是的, 畏惧。
多年前的那一夜,在那艘船上, 这个人站在船头,回首望着他们, 仿佛看向一群卑微的蝼蚁。
他年少气盛的心里当然不满,但是更多的, 还是畏惧。
自从流落到那个诡异又离奇的岛屿, 经历了那一切可怕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之后, 他对于世上的一切都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日常所见到的一切,是否在更深处。隐藏着什么奇特的可怕的事物……
“翠微君,和我一起回上京去吧!”
是的,那时候的他们,对于这个人来说,的确只是蝼蚁。
“这样,你才能知道,当年是不是有人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拿了什么不应该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