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视线投向江面,声音微微地小了下去:“当然,你现在还能看到我,也知道最后一颗药是进了谁的肚子。我们终于逃出了楚境,放出信号弹引来最近的彭家护卫,我得救了,但丁大哥因为毒伤过重,还是……”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大记得了,只知道自己被送到济人堂,才堪堪捡回一条命来。那只商队号‘丁未’,除了领队人,其他兄弟连尸骨都没能留下。从那之后我令经过巫族活动范围的彭家商队全部改道绕行,再不敢越雷池半步,丁未这支商队也就此空缺下来,到现在都没有填补。”
李祎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不知该如何安慰。
彭彧:“我不知该怎样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只好去抚慰他们的亲人,商队的、客栈的。之后又去告官,想给他们讨还一个说法,可我几乎把能告的都告了一个遍,他们收了钱答应我一定会查,可我每次让人去打听他们都说‘已经派人出去了’、‘已经找到踪迹了’,再问便搪塞你说不要急,最后索x_i,ng推脱说林子里毒物密布,他们进不去,抓不到人。”
“我能有什么办法,”他苦笑一声,“逝者已矣,我总不能让活着的人再去为他们涉险。这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一来二去已经过去三年,谁还记得。”
潜岳始终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这会儿终于忍不住c-h-a话:“少爷……”
彭彧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那之后我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缓过劲儿来,伤好以后就一直待在彭宅也不想出去,南下之类的就更不要再提……如果不是你来,我想我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再涉足南方。”
他伸手往前遥遥一指:“这里离他们的地盘已经很近了,你看那些山,很可能就有他们的足迹。”
李祎看他半晌,突然伸手攥住了他的手指,只觉那指尖的温度好像冬日的漓江水一样冷,他心中有千头万绪却抓不住一个线头,舌头抬落再三,终于还是只说出一句:“有我在。”
彭彧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勉强翘起了一点:“你这是在安慰我吗?多谢。”
李祎有些尴尬地放开手,别开视线轻咳一声,扯回正题:“所以你能不能回想起来,三年前那些蛊虫和昨晚你在水里看到的,可能是同一种吗?”
他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彭彧,后者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支吾说:“我不太清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之前c,ao纵的蛊虫会飞,不然也不可能一路追了我们那么久。”
李祎疑惑说:“不清楚?你被那虫子咬过,怎么会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总能大致……”
“等等等等,”彭彧突然打断他,“我什么时候说我被蛊虫咬过?咬我跟丁大哥的是蛇蛊,不是虫蛊。”
“蛇蛊?”
彭彧点头说:“他们用天上飞的蛊虫堵截我们,再放蛇来咬,还有蜈蚣蝎子蜘蛛一类的毒物。他们追来的时候一般都是晚上,我实在没看清楚那会飞虫子到底长什么样子。”
“能入水,能上天,能遁地……”李祎缓缓念着,“他们这蛊术可真厉害。”
“谁说不是呢,要不然……”
彭彧的声音戛然而止,抬眼望去,只见前方江面豁然开朗——今日天朗气清,江面水平如镜,群峰明日映于水中,竟然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倒影。
“我们这是……到了吗?”他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好像生怕打碎这如画美景似的。
李祎点点头站起身来:“应该是到了。”
“这附近居然一只船也没有啊,”彭彧四下环顾,“虽说是出了异象,又是冬天,可这未免也太冷清了吧?”
不光没有船,连个人影也没有,除了小船破水的声音,甚至听不到其他声响,可谓万籁俱寂。
这时候红豆突然挣扎起来,在他膝盖上扑腾了两下,发出一声细细的叫唤。
彭彧投来疑问的视线,李祎一看便懂了,解释道:“它说它感觉到朱雀翎的位置了。”
“这么快?”
彭彧心说这未免也太顺利了吧?他们才刚到,就找到朱雀翎了?
似乎为了满足彭少爷的一点小小心愿,下一刻异变陡生——
乌篷小船突兀地一抖,竟然就这么停了下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漂在了江心,彭彧下意识地撑住船舷维持平衡,忽觉有震动传进掌心,非常细微,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刮擦船底的木板。
这动静简直不要太熟悉,彭彧瞬间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果不其然,那做梦都不会忘记的声响如影随形地追来,密密麻麻在船底响了一片!
彭彧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整个人条件反s,he似的一跃而起,登时远离了船边。李祎攥了一下他的腕子让他冷静,探身向船外一看,果然看到无数漆黑的影子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迅速向他们所在的小船接近!
他盯着那些黑影看了三秒,忽然抬手引了一道雷,白中泛紫的天雷大刀阔斧般劈开水面,“轰”的一声在江中爆开大朵白浪,水花飞ji-an起半人多高,将那些黑色的不明生物炸上天,再噼里啪啦地砸回水里。
小船也被水浪殃及,荡出去好一段距离,在江中摇摆不定,好似岌岌可危。彭彧差点被他直接掀到水里喂了鱼,手忙脚乱地扶稳了,惊魂未定地叫道:“我说你能温和点吗!”
李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