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彧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实在想不出龙王居然还有自制司南的爱好,抓耳挠腮地想办法往回找补,算是用上了这辈子的机灵才智:“嗨,你早说嘛,我就说这东西一眼看去就与众不同,叫什么……别出心栽!你看这工艺,绝非凡间能有,那必须是……”
“闭嘴。”李祎凉飕飕地戳了他一眼,连那个“别出心栽”都懒得纠正了。
彭彧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老老实实闭了嘴。
龙王花了整整一炷香时间才消化了“自己做的司南很难看”这个不争的事实,呼出一口烦闷的浊气,算是把这股劲儿别了过去。
其实这也不赖他,制作司南的材料正是那块玄甲令,那么小一块令牌,他勉勉强强从上面抠了一个勺肚、一个勺柄、一个底托,拼拼凑凑地粘在一起,能好看才怪。
他把彭彧招过来,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这东西不指南也不指北,只指另外一只麒麟角,因为相隔距离太远,暂时还感应不到。”
说着他又拨了一下“司南”,他手指拨到哪,勺子就指向哪。
彭彧“唔”了一声,也知道那个麒麟角和腾蛇蜕一样是制作乾坤镜的材料,不好再挖苦什么,换了正常的语气:“所以你打算去送子庙碰碰运气?”
李祎点了点头。
彭彧牙疼似的抽了口气:“行吧,虽然不知道乾坤镜到底是干嘛的,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就当出去玩一趟呗。”
之前去陈州他也以为是“玩一趟”,结果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玩没。谁知这货丝毫没有“吃一堑长一智”的自觉,结束了“鬼门关一日游”,拍拍屁股奔回阳间,又是一条铁打的好汉。
只怕彭少爷心大得能纵穿整个大周疆域、横亘东西两海,还要前瞻五千年,后顾五千年,让一切以为自己能铄古切今、指点江山的文人s_ao客自愧不如。
几人趁午饭时间把金胖子拉来了柳家,一边吃饭一边聊那送子庙的事。据金胖子说,安平县的送子庙建了有相当一段时间,至少几十年,以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观音庙,“心诚则灵”,这一两年才扒了观音供上麒麟,变成了“不诚也灵”。
柳氏夫妇一听“不诚也灵”,顿时兴奋得两眼放光,恨不得现在就c-h-a上翅膀飞到安平去。金胖子又说,因为这个送子庙实在是太灵,导致安平县新生的孩子越来越多,几乎满地都是哇哇乱叫的小孩,商队每次经过安平,都得备上满满一缸的糖果边走边撒,才能顺利通行。
夫妻两个高兴地手舞足蹈,龙王却皱起了眉。
这不正常。
每个地方每个时间段内出生的孩子都是有数的,不管是旧魂投胎还是新魂降临,都得有严密的记录才行。黄泉渡一天就渡那么多人,突然降生那么多孩子,鬼差们上哪找那么多需要投胎的旧魂?
况且陈州还有个才破了的缚魂大阵,损失的魂又有千百,这边损着那边却生,供不应求啊。
他缓缓捻着茶杯,觉得这事实在蹊跷。就算麒麟仁慈,死了以后一只麒麟角也要满足人们的心愿,可神力终究有限,怎么可能引生那么多孩子呢?
“王。”
九渊被他叫出了屋,两人站在屋外头,天上的云已经散开,阳光重新漏了下来。气温在以r_ou_体可感的速度回暖,薄薄一层积雪也化尽了。
李祎慢吞吞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条分缕析,不咸不淡地开口:“我初落凡间,便赶上彭家商队回府,书里夹了一片腾蛇鳞,水井里打出‘虫’,将我们引去了陈州。一进城就有‘热情’的腾蛇带我们找到了缚灵大阵,破了阵眼,拿到腾蛇蜕,又‘意外’得到一根碧玉簪。”
“碧玉簪里的灵将我们带往利州,从此处听闻安平县的送子庙,里面疑有一只失落的麒麟角——九渊,你不觉得我这一趟‘坠天之旅’有些太顺了吗?处处水到渠成,好像我们坐在一艘小船上,就算不动,也有水流把我们往希望的方向推。”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照这个趋势,你说我们多久能拿到乾坤镜的所有材料?现在只有最关键的镜心还没出现,不过我看也不远了。”
他用手指虚虚在周围画了个圈:“你说镜心——那乾坤眼,会在我们谁身上?”
“王,”九渊扯了一下嘴角,“您别说得这么……瘆得慌。”
“唔,有吗?我倒觉得那个背地里‘帮助’我们的‘人’很是热心肠,我还得好好谢谢他呢。”李祎笑得皮笑r_ou_不笑,眼里的琥珀似乎是凝固了,折s,he出一丝冷意。
九渊没敢再接话,没一会儿,又听他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好啊,好龙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这龙王被人牵着鼻子走,还得勤勤恳恳地给人犁地——没意思。”
他说着,啧啧了两声,忽然双手十指一合一错,又猛地向外打开:“不管仙人还是凡人,我都惯着你们。”
“……王!”
九渊来不及拦他,只被那突如其来的风掀出去了半步。正巧这时彭彧撩帘出来,嘴里叼着半块瓜,含混地问:“你干嘛呢?”
九渊投给他一个“心力交瘁”的眼神。
彭彧视线一错挪到李祎身上,莫名觉得这人的背影黯淡了那么一瞬。随即,他像是力气不支似的踉跄了一步,伸手撑了一下墙,注意到有人在看他,匆忙地道了句“我歇一下”便翻身上了房顶。
“哎!”
歇一下往房顶上歇?
彭彧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