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穿着一身白大褂,手里揣个小本子过来了。
林水程见到他在这里,也有点讶异。
苏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妈喊我过来实习的,我以前修了个双学位是医学院的,刚好也是脑神经系,最近刚好也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我妈就把我揪过来了,现在只是查房看看数据跟着学习一下。嫂子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林水程说:“我想问问转院的事,等等现在的情况适合再次转院吗?”
苏瑜愣了:“等等在这里不好吗?嫂子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转院?”
林水程说:“离我住的地方还是有点远。我想把等等转到星大附属医院那里去,也方便过来照顾看望他。”
“啊……星大附院啊,那里条件挺好的,也确实近。”苏瑜理解了,他挠了挠头,“不过暂时可能没办法快速转院啊,因为目前每天给等等做靶向神经刺激治疗的机器只有我们这边才有,疗程要持续下去,中途断了很可惜。”
林水程说:“等等他……”
苏瑜意会他想问什么事情,告诉他:“等等的状况我以前问过我妈,她的意思大概是,目前是不一定能保证有用,但是也不会恶化到哪里去,因为等等还年轻,当初车祸也没有造成其他重要部位的大损伤,细胞活性和脑神经活动条件都比一般病人要好,试试不一定能有效果,但是不试就一定没有效果了。转到其他医院,也只能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等于说是拖时间。”
林水程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谢谢你。”
林等的治疗费用是每年两百万联盟币,这笔钱,林水程以前是靠着林望留下来的微薄遗产和抚恤金、贷款度过的,后来大二过后跟项目组,自己也接一接私活,比如化工方向的,给服装面料、企业采购原料的负责人做顾问,药物中间体合成、帮测序公司分析数据之类的也来钱快。
那时候一天二十四小时,他的作息时间总是反复颠倒,有空的时候抓紧睡觉,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赚钱。
偶尔林水程会觉得,人生是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所限定好的。
上天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安了一堵又一堵透明的墙,他站在墙的另一边,远远望着另一个世界。起初那道墙分隔了他们那个南方小镇里破败的家,和一个从小就聪明的孩子该有的光明前途,因为没有人脉和方向,林水程不被允许跳级;林望的升迁一次又一次落空;去旧欧洲分部访问学习的调研考试,他比第二名高出足足五十分,最终却因为承担不了往返费用而放弃。后来那堵墙挡y-in阳之间,他在墙的这一边,去看另一边的——殡仪馆刺眼的灯光,墓园门口的大雨和黑色汽车,还有日日夜夜出现在他梦里的、他实际上并未见过的码头。
像是他只该如此,只配如此。
但他又是这样清楚地知道,他脑海里有另一个身影,是在寒夜空星下和父亲在雪中踽踽而行的小男孩。
他从那一天长大,他在那一天拆穿了大人们的谎言,他从那一天起,想要反抗。
他一次又一次撞向那透明的墙,头破血流,如果他停下脚步,那墙依然完好如初,一丝带血的裂隙都不会留下。
林水程算了算自己的钱。
大四的时候,林水程还清了银行贷款,给林等存下了六百多万的治疗资金,自己还剩了一些小钱。他和傅落银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他按照傅落银买的那个地段小区的租金价格这算了一下,他过来住了两个月,加起来四万八千。
再扣除那些他穿过的、剪掉吊牌的衣服和其他杂七杂八的日用费用,还清后,他尚有余力过得很好。量子分析系暂时停课了,他可以趁这段时间再接一点私人项目,在星大安顿好,提前准备他的硕士毕业论文。
过他原本可以有的,正常平淡的一生。
他在这边想事,苏瑜见他走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嫂子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呗?我妈这个医院食堂饭菜还挺好吃的。还有再下周就是我妈生日了,嫂子你要不要来捧个场?你放心不会有太多别人,基本就是我们认识的人在一堆,负二不知道有没有跟你提,请柬还在做,回头让负二给你。”
林水程怔了一下,轻轻问:“是什么时候?”
苏瑜说:“下周二。”
林水程低声说:“可能赶不上,不过我尽量来。”
苏瑜笑眯眯的:“好的嘞!走,嫂子,我先带你去吃这边食堂的椰子j-i!”
苏瑜吃食堂吃得很欢快,椰子j-i上桌后,他吃了一半,才想起来拍照给傅落银发送一份。
【图片1:三院的椰子j-i】
傅落银秒回:【三院那个垃圾食堂也就你吃得香了。】
苏瑜压根儿不信:【明明就很好吃,嫂子都吃得很香!】
他偷偷摸摸看了一眼低头吃饭的林水程,偷拍了一张高糊照片,给傅落银发送过去。
【图片2:吃椰子j-i的嫂子】
傅落银:“?他怎么跟你在一块儿?”
苏瑜说:“嫂子来医院看等等,我刚好被我妈抓过来实习,就碰上了。”
“他脸皮薄又讲礼貌,说不定是觉得难吃没好意思讲。你可别用三院的食堂荼毒他了,出门记得给他买俩包子。”傅落银说,“你这是虐待我对象,我记住你了苏瑜。”
“靠!你是狗吧负二!吃醋就直说!”苏瑜愤恨地发了无数个感叹号表达他的抗议,不过傅落银没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