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越凌今日本是不得空出来,然到了晚间,见天气晴好,且政事已毕,又思来那人卧病多日,也不知如何了,遂才决心顶着夜色来探他一探。
南宫霁当下把玩着手中的双鱼佩,笑望那已倚窗赏月许久之人,道:“这平乐居的月亮与宫中有何不同?竟教官家这般痴迷?”
越凌知他打趣自己,也懒得理。
那人见状,故作无趣道:“罢了罢了,都这时辰了,官家看来也烦腻了,不如就此散了罢。”
倒是此招凑效,越凌顿露讶色,道:“甚么时辰了?我怎觉方出来一阵?”
一计得逞,南宫霁心内暗笑,面上却还作委屈:“官家今日说是贺臣的生辰,却连个贺礼都未曾见,却是何道理?”
越凌望了眼那人手中之物:“那不是?”
南宫霁摇头:“这本就是我的,怎能算得?”
越凌哼道:“你倒还记得!当初你说欠我一样新年礼,以此物抵之,如今我还礼以彼,有何不对?”
南宫霁抚掌:“难得官家记性这般好!也罢,这便将当初那礼补上!”言罢,便由袖中取出一把折扇。
越凌一瞧便嗤道:“我当甚么宝贝,与你那抵押可全不相匹。”
南宫霁将扇子奉上:“值或不值,官家看过再说。”
越凌接过,却觉手感不对,在灯下细一瞧,原这扇骨竟是白玉所做,骨上有细致雕花,只扇面看去却无甚新奇,所画不知何处山水,雅倒也算得雅罢。
南宫霁提醒道:“官家还看看这扇面,提得如何?”
越凌这才见扇面上果然提有几行字,是道:富春江岸,越山披翠,雨霁苕华(1)现。看这扇画的意境,倒也相符!然而稍一加忖度,却嗤道:“腹中点墨也敢炫弄?”
南宫霁笑了笑:“官家看过全部,再羞辱臣不迟。”
越凌闻言,转手翻过扇面,看那处果也提了两句,乃是:“五湖春晓,汉宫归燕,万树夭花笑。又一嗤:“全不通!”然嘴角,已轻为上扬。
南宫霁倒丝毫不为这番奚落脸红,反拥上他:“如今我这礼是补上了,你可还欠着我呢!”
越凌玉面一红:“今日出来匆忙,不曾带,改日。。。”
夜风掠过前廊,未完的话语淹没在窗户的吱呀声中。
似闻院前木槿花香一星半点,细听窗下促织三两声。风过,一切复归平静。
越凌似觉自己成了一株水草,随波逐流,无声而顺从。自水底涌上的那股暖流安抚着他的心神,将他带去那陌生而美好处!初时乍现的那一丝丝抵触,也渐而烟消云散。。。
暮鸦数声,将迷离之人猝然惊起!看着一身凌乱衣裳,越凌面上便觉一阵燥热,抬眸却又正对上身边人迷茫的双眸,心思顿乱。背身定了定神,才道:“太晚了,吾要回去了。”
温热的身躯由后贴上,那声音犹带恍惚:“怎了?”
灯下,越凌的脸又红上几分,低头似专心系衣带,并不答言。那人轻叹一声,将他扳回面对自己,伸手欲解他方才系好的带子,却教他一手挥开,似乎还显了恼意!
那人苦笑:“带子系上下了。”
越凌低头一瞧,果是!去解,却手忙脚乱。南宫霁摇了摇头,拉开他越忙越错的手,凑到灯下,解开那个错中拉出的死结,复又系好。。。片刻,二人总算回复了初时的齐整。
子夜时分,汴梁的闹市喧哗依旧。只是平乐居到底不在闹市中,因而早早陷入沉寂。只院外停驻的车马,与门前矗立的玄衣侍从们,显示此处今夜的不同寻常。
南宫霁立在窗前望着漆黑无底的夜色,轻道:“今夜,就别回去了罢。”
越凌一怔:“怎可。。。”
南宫霁回转身,笑看着他:“我是说,此刻宫门早已关闭,这时回去,反要惊动,不如明早走。官家明早也不用早朝,对么?”
越凌想了想,似有所心动,却还迟疑:“那,你。。。”
那人笑道:“那便由官家定夺了,今夜官家可许我侍驾在侧?”
越凌避开他的目光,嗫嚅道:“你要走便走,我一人在此无妨。。。”
话是如此,望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越凌心中却无端恼起:半夜三更,睡意偏又消散了,难道这漫漫长夜要与窗外那花草虫鸟相伴而过?正忖着,忽觉周身瑟瑟,抬头望去,门竟敞开着!
心中有气,手上的力道便也大了些,重重将门甩上!却忽闻一声低呼,心中一惊,不及多想,忙开门去瞧---那可恨之人正捂额立于门前!
那厮当下一脸委屈:“官家不回去,我代为通传,却怎又莫名吃这闭门羹?”言方罢,眼看着越凌脸色由红转绿,忙闪身入内!
也幸得快此一步,只听身后“哐”一声,门已再度闭上!冷冷的声音旋即响起:“吾不惯与人共眠一塌!”
那厮转身讪笑:“无妨,我在椅上将就。”
注:
(1)苕华:即“苕之华”,凌霄花的别称。
第43章 报仇
窗外鸟鸣声声,一缕晨光透窗而入,正洒在熟睡之人脸上。
南宫霁翻了个身,忽觉外侧一空,心道不好,却已滚坐到地上---忘了昨夜睡在外侧了!这么小的榻,二人容身本就逼仄了,那人却还要楚河汉界分得清楚明白,这可好,险些害自己摔破头。
然,那人呢?转头看去,榻上早已空空如也!若非桌上的残局犹在,倒果真疑心昨夜那不过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