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大概是怀偃入宫以来,感觉最不自在的一晚。皇帝一直安静地坐在他身旁,不管他是打坐也好,看书也罢,少女不仅没有来扰攘他,反而也拿起一本佛经看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就更奇怪了,叶萱一下了朝就会到撷兰斋来,怀偃不喜欢被人伺候,她就只带着高恭明,而且不让高恭明进屋,连沏茶都是自己动手。又陪着怀偃吃斋,在他做晚课的时候也安安静静,更是不提那些让怀偃心甘情愿从了她的混账话了。
一开始怀偃认为这是皇帝的计谋,和尚并非不通人情世故,皇帝的举动,显然就是硬的不行,所以来软的了。
当然,叶萱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渐渐的,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叶萱已经开始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她投入在与怀偃的陪伴中,即便怀偃一整天都不会和她说上几句话,依旧让她满足无比。在内心那缕牵动着她的情丝里,她明白这是因为原身从未感觉过,爱一个人其实不止有占据他的身体这一种方法。她只会掠夺,只有占有,而不会相偎相依。
而当这一份对怀偃的情感不得不被压抑,终于也让她尝到了陪伴的滋味。所以怀偃疑惑了,他是心似琉璃的圣僧,对这红尘俗世中的诸般纠缠洞若观火,剔透如他,又怎会看不出来皇帝对自己的爱意有多真挚?
这恰恰是最教怀偃慌乱的,因为他背负了一份世俗之人的期望,心知肚明自己无法给予回应。他曾以为皇帝强令自己入宫,不过是一时的新奇与求而不得罢了,所以他能理直气壮地回应,心平气和地拒绝。
太超过了,怀偃终于不能再无动于衷,他必须要明确地斩断这份期许,方才能阻止皇帝继续深陷下去。
“官家,”又一次晚课过后,怀偃放下佛珠,第一次主动唤道。叶萱的心里一跳,直觉怀偃要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想阻止,但怀偃已经继续说道,“官家的厚爱垂怜,贫僧心中感怀,但贫僧已立誓此生追随佛祖,斩断七情六欲。”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好半晌,少女才艰涩地开了口,“再费尽心机……也是没有用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