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谷春啼没撑到那么久。别说春闱了,刚一入冬,他就撒手人寰。
这两年谷春啼一直病病歪歪的,小厮心知他撑不了多久,可真到了谷春啼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他心里又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感觉。恐慌如藤蔓般爬满他的心房,让他不分昼夜地悉心照料着谷春啼,一次又一次将谷春啼从鬼门关拖了回来。
明明与他接近谷春啼的初衷并不相符,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目标与行动的相悖让他日夜活在常人难以理解的煎熬之中,而谷春啼却对于自己的大限将至坦然不已。
娄永锐打算让曲海遥扮演的就是这个病病歪歪又坦坦荡荡的,真正的谷春啼。这个角色本来在剧本上就有,只不过戏份不多,原定由一位替身演员扮演,可倒霉的是那位演员在别的戏的拍摄过程当中受了重伤,大腿骨折,肋骨也断了两根,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工作了。娄永锐接到消息之后愁了一个下午,最终拍板决定把剧本改了,然后让曲海遥来扮演这个角色。
娄永锐做这个决定根本没跟谁商量,打了个电话给制片人就敲定了。曲海遥和容意收到消息的时候都是一愣,娄永锐也根本没给他们反应时间,直接把新鲜出炉的剧本拿给他们看。俩人看着看着就明白娄永锐为什么这么决定了——确实,这个角色在这部电影中出现,最合适的演员人选就是曲海遥了。
“你自己调整好状态。这个真正的谷春啼跟你演的谷雨之间性格是天差地别,点一定要找对。”
娄永锐简单给曲海遥交代了一下就忙别的事儿去了。因为这段戏的改动比较大,所以剧组临时租借了附近一个拍摄基地里比较合适的棚,准备转场过去。说是“附近”,其实也有三百多公里的距离,开车过去要四五个小时。剧组这边为了节省成本,只带了必要的演职人员过去,打算最多两天就把这段戏给拍完。
任务还是非常紧的。曲海遥还没转场过去的时候心里就一直想着这段戏,在转场路上他干脆和容意一起坐到了娄永锐的保姆车上,三个人凑在一块儿商量讨论。曲海遥知道时间紧任务重,所以能提前准备的都提前准备了,他想了两种不同的谷春啼的表演方式,跟娄永锐和容意请教过之后又把两种路子都细化了一遍,心里觉得这回应该差不多了。
前一天晚上一直在考虑这段戏,曲海遥根本没睡多久,这会儿放下了半颗心,顿觉困意来袭,拿着剧本的手一松,整个人歪在座位上睡着了。
管小军和小年都没上这辆车来,娄永锐这辆车上只有娄永锐自己的助理。容意轻手轻脚地把曲海遥掉在旁边的剧本给收了起来,又拿过自己的外套给曲海遥悄悄盖上,然后看了张着嘴打盹的小傻瓜一会儿,神色里尽是不加掩饰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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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永锐之前也告诉过他们,这段戏虽然现在改长了,但是最后成片里估计也会被剪得剩不了多少,最后还是视情况而定。饶是如此,在拍摄的时候可一点都不能马虎,他们到的时间本来就已经晚了,万恶的娄永锐还火急火燎地催着演职人员们置景布光做妆化,想着至少今天试试戏。
容意和娄永锐合作惯了,心里清楚他每次的所谓“试试戏”到最后都会变成真枪实弹地正式拍摄,所以他一边化妆一边跟曲海遥一起抓紧时间养j-i,ng蓄锐。
等到开机之后,曲海遥之前做的充足准备就迅速收效了。最开始几乎是他的独角戏,他形单影只地在书院中生活着,书院里其他同窗、先生都由群众演员扮演,他们脸上带着特殊的移动捕捉器,在电影后期制作的时候会将这些人的脸全都制作成没有五官的样子。
曲海遥所扮演的少年时的谷春啼和容意扮演的那个“留学归来”的“天之骄子”有着天壤之别,化妆师将他的眉型改得很淡,面部轮廓也修饰得浅了几分,显出了一种麻木的状态,再配上他古井不波的神色表情,混在一群“没有五官”的同窗们中间,乍一看这一群人都颇有种行尸走r_ou_的感觉。
娄永锐很满意,又让曲海遥换了另一种表演方式试了一次,最终还是敲定了前一种。和容意想象的不一样的是,虽然调度和表演方式都落实好了,但娄永锐并没有立刻把这一条拍掉,而是直接跳过了几条让容意上来试他扮演的小厮出场的那条戏。
容意进入状态从来都很快,这条戏又是之前和曲海遥对过的,俩人合作起来简直顺畅得如同水银泻地。娄永锐的状态也跟着兴奋起来了,干脆一连从这段戏的第一条开始拍,一直拍到了小厮出场的那条戏,拍到天光泛白、工作人员们都疲惫不堪了他才意犹未尽地收了工,还大发慈悲地放了明天一个上午的假,让演职人员们养j-i,ng蓄锐再投入之后的工作。
娄永锐这笔生意做得是完全没错的。虽然第二天白天的工作时间被压缩了,但拜昨晚试戏的功劳,演职人员们对于拍摄的状态要求都已经心里有数了,第二天工作起来可以说是事半功倍,超额完成了拍摄任务。等到第三天下午,也就是原定两天拍摄的最后一天下午,剩下没拍的戏就只有谷春啼身故的那场了。
这场戏也是整段戏中的重头,正片中最有可能大幅度保留下来的就是这场。娄永锐没有急着开拍,也是先落实了调度之后,一心一意等着黄昏降临。
黄昏、夕阳,是这部电影中极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