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淮给王化贞的,正是赵老爷亲手所写的账本。
王化贞接过账本扫了几眼,脸色顿时阴了下来。
狠狠地把账本拍在桌上,说道,“简直是一派胡言!秦少保,下官身为浙江巡抚,治理一方,向来公正廉明,绝不徇情,故而不免得罪一些人。此账册定是哪个奸邪小人指使赵家人所写,企图栽赃诬陷下官,请少保明察。”
秦书淮玩味地一笑,说道,“王大人说的对,为官一方嘛,难免顾此失彼,总免不得得罪一些人,所以本少保也是不信。”
王化贞立即起身冲秦书淮一拜,说道,“少保英明。”
但是秦书淮马上话锋一转。
“但是,本少保既然来都来了,还是要查查的。这次带来了这么多锦衣卫的弟兄,我也要跟他们有个交代不是?王大人放心,我就让弟兄们随便搜搜,走走过场。我相信王大人为官清廉,定是搜不出什么来的。”
王化贞见秦书淮真的要搜,顿时后背一凉。这次秦书淮带锦衣卫过来他毫无准备,所以家里的赃银全部都没来得及转移。虽说这些东西都藏在隐秘的地窖里,但是以锦衣卫的手段肯定能翻出来。
秦书淮的大名王化贞如雷贯耳,知道这人向来胆大,必然不会怕东林人。要知道他在罗文峪可是敢以四敌千的,据说他身上地刀伤多达几十处,密布全身,这种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怕东林的威胁么?再说他有皇上的支持,本身又武功高强,凡人不可近身,就更不会怕了。
要是让他搜出自己家里那么多的钱财,没准能当场拿了自己。他手上现在人证物证俱全,就算东林人想救自己也救不了!
这么一想,他的冷汗顿时下来了。
不对,他为什么不是一上来就搜,而是要先和自己聊一会,难道是在暗示我什么?
王化贞是官场的老油条,他感觉自己嗅出了秦书淮的“用意”。这人虽然不怕死,但总归也是个人对吧?是人就有喜好。不知他喜欢什么,金钱、美色还是权力?不管了,总之挨个试试吧!
想到这里,王化贞定了定神,说道,“秦少保身为钦差大臣,要搜下官的宅子下官自当配合。不过少保啊,此事若是传出去,不管弟兄们能不能搜出什么,于下官的官声总是不利的。下官一生清廉,向来把名节看得比命还重,若是少保能体恤下官爱惜羽毛之心,下官定当感激不尽。”
说“感激不尽”四个字的时候,王化贞可以加了重音,语气也别有意味。
秦书淮顿时心领神会,不过依然做出一副的为难的样子,说道,“王大人,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毕竟你们东林士子,重‘名节’二字,你们不是都自称‘清流’嘛,那自然都是清廉无比的,哪里有什么贪官嘛是不是!”
“是是是,秦少保说的是。”
“但是!如今锦衣卫的弟兄在外头等着搜查,赵熙年等着我给他回话,皇上也希望我在江南能做点实事,你看我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了,跟谁都没法交代不是?”
说“两手空空”的时候,秦书淮也加了重音,语气那是相当暧昧。
王化贞听到这四个字以后,很是欣喜,甚至有些大喜过望。
心道,好极好极!秦少保啊秦少保,我可就等着你这句话呢!不怕你伸手,就怕你不伸手哇!只要你拿了我的银子,咱们可就是一条船上的了!
于是立即冲秦书淮拱了拱手,说道,“秦少保说的是,说的极是啊!少保身负重担,自然是需向同僚、向百姓、向皇上有所交代的!少保放心,下官绝不会让少保‘两手空空’地回去的!”
秦书淮翘着二郎腿,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王大人果然善解人意啊!但是本少保这次来可是跟皇上保证了,一定要查出几个大案、要案的。所以……”
王化贞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心道什么大案、要案,你不就是想多讹点钱么?好,给你,就怕你胃口太小不敢吃!
想到这里,他满脸堆笑地说道,“少保的意思,下官明白。不瞒少保,下官前几日还正好查处了一批贪腐的官员,这些贪官所收赃银之多简直触目惊心啊,完全称得上大案、要案!不过现在既然少保来了,那么此案当然得移交少保来处理,其赃银嘛……自然也得移交给少保了。”
秦书淮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然后大笑道,“哦?哈哈哈,王大人真是有心了啊!对了,不知这赃银大概有多少呢?”
王化贞凑到秦书淮跟前,轻笑着伸出一根手指。
秦书淮嘿嘿一笑,“这是?”
“那赃银,竟高达一百万两呢!”王化贞玩味地一笑,然后满心期待地看着秦书淮,想看到他惊讶的眼神。
但是秦书淮的脸上却毫无表情。
开玩笑,江浙沿海几乎承包了大明接近一半的外洋走私,其中东瀛的走私全部都在这里完成。当年的走私有多少利润?举个例子就知道了。嘉靖年间,有个叫汪直的人,就是靠走私起家,一跃成为大明沿海最强的海商集团,鼎盛时期他拥有2o万手下,上百条12o吨以上的巨舰,完全秒杀明朝水师。后来的郑成功父子也是一样,凭走私建立了强大的个人武装,从荷兰人手里抢回台湾都不在话下。试想,这么多人、这么多巨舰,一年得花多少银子?如果走私的利润不高,他们能养得起?
而王化贞作为浙江最高的地方长官(当时江南总督已撤销,浙江没有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