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巨大的城市建在玄武岩与花岗岩的地层中，利用先进的设备开凿出四通八达的街道和各种用途的房间，此时各处仍在施工，沉闷的机器声响时隐时现，通道上下左右都没有细细打磨，仍然随处可见粗犷的开凿痕迹，有点像是现代派艺术的大型壁画，让人看了并不难受。为了节约能源，临时拉起的电线上挂着的灯相距很远，灯光黯淡，仅能让人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两人顺着通道稳步向前，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

方诚叹气，“那几个教授，年纪越大反而脾气越犟，天天都要吵上一、两回，又个个学识渊博，引经据典的，连劝架都不好劝，也只有像你这样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在多个领域里都有杰出成就的天才出来说话，才能让他们听进去。”

“你这是想捧杀我吧，咱们是莫逆之交，这可不是兄弟之间应该干的事。”卫天宇诙谐地笑道，“你这一串形容词把好听的话全部说完了，我都要误以为你当年读的是文科。”

方诚开朗地笑出声来，“我说的全都是真心话。你隐藏得深，一般人都不了解你的才华，可我是清楚，也很佩服。”

“什么叫我隐藏得深？”卫天宇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要是按你的说法，你自己也隐藏得不浅。”

方诚更加开心，“比起你来差远了。”

卫天宇摆了摆手，“我这只是个人爱好而已，也算不得什么成就。你那两个干儿子比我更喜欢拆拆装装，将来只怕更能比我捣鼓新东西出来。”

“那倒是。”方诚愉快地点头，“其实这次应该把两个孩子一起带来，他们也能帮着做不少事。”

卫天宇猛地站住了，眼睛闪闪发亮，“这倒是个好建议。我去打电话，让人送这两个孩子过来。”地下城离地面太远，几乎屏蔽一切信号，他转身便走，打算到地面上给凌子寒打电话。

方诚看着他急匆匆奔向电梯的背影，眼里浮现出一缕满足的笑意。

卫天宇很快与凌子寒通完话，随即回到深深的地下，继续对着电脑工作。

九宫城的形状颇似中国古老的九宫八卦图，设计图一出来便让人觉得很奇妙，于是以此而命名。所有的地下城都没有讲究外观的美感，而是根据地质勘探的结果顺势而为，以安全为第一考虑，所以每个城市的形状都不一样。这座将由首都迁入的城市呈九宫八卦形状并非有意设计，但根据地形结构规划完成后就呈现出这种奇异的图形，高层领导也觉得有意思，便找来这方面的学术权威，按照卦象定出几大区域，将核心领导层与普通公务员、平民分开，各自居住，以便管理和确保安全。

卫天宇和方诚自然以后毫无疑问地将住在核心区，而这个区域也是最先开凿好的。两人各自选好房间，相距不远，在居住的过程中正好测试方方面面的环节是否到位。

深夜，疲惫的卫天宇被方诚拉着一起回房间吃宵夜。卫天宇窝在智能软椅里，端着碗慢悠悠地喝汤。

远处隐隐传来钻机的轰鸣，空气中却没有粉尘的气息，方诚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通风系统不错，地下冬暖夏凉，连空调、暖气什么的都省了。住在这里，只要能够保证安全，其实日子也挺好过的。”

“是啊。”卫天宇捧着温热的碗，轻松地看着窗外伸向远处黑暗中的巷道以及焊机偶尔闪烁的火花，笑眯眯地说，“科技发达，现在有全息拟真游戏，有立体电影电视剧，还有很多网络，就算是在地下住上一百年也不会觉得闷。况且，在这儿住着，还不用自己买房子，衣食住行也有保障，简直就是梦想中的仙境。”所以机房才重要，他的工作量才那么大。

方诚点头，“是啊，这就跟乌托邦梦想国差不多了。”过去搞技术的时候，他在西北和西南地区的山腹里或地下待过许多年，在高科技时代，不见天日的生活其实并不难过，所以他很习惯。现在看来，一直在地面上生活与工作的卫天宇似乎也很习惯，这让他微感诧异，更多的却是欣赏。

两人虽然没提过，心里却都明白，一旦进入地下，他们这代人大概很少有机会活着回到地面上了。无论再怎么长寿，人类仍然没有活过一百四十岁的纪录。但他们还有下一代，譬如凌逍、凌遥这样的孩子，今日的努力更多的是为了他们的未来。

卫天宇想着自己的几个儿女，心里很甜，继而想起了眼前的人仍是孑然一身。日后进入地下城生活，军队暂时不压根装备了，大家的日子可能都会比较清闲，有孩子在身边闹一闹，时间才比较好打发。他喝完汤，放下碗，关切地说：“等到大家都撤到地下城安顿好，你也应该要个孩子了。看着他们长大，培养他们成人，是很快乐的一件事。”

“孩子吗？”方诚笑着看向他，却忍着没说出心里的念想。他是早就琢磨着要个孩子，但是要有他和卫天宇的基因才好。他也曾经喜欢过林靖，但是与卫天宇因为工作原因相处的时间更长，所以在他心里，卫天宇占据的比重最大。他有他的原则，绝不破坏别人的家庭，所以他从来没向卫天宇表白过，但是他确实很想有一个同时拥有卫天宇和自己基因的孩子。只是，像他们这样身份背景的人，连一根头发都要周密保护，就是害怕有居心叵测的人取得他们的基因用来干出不正当的事，那会造成极大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