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衔意一怔,下一刻那支烟就被夺了。谢知学着他以前的动作,夹着烟轻吸了一口。
他没抽过烟,也不喜欢这个味道,没有经验,毫无意外地呛了一下,眉尖蹙了蹙。
裴衔意纵容地看着他:“不喜欢就不要试了。”
谢知没吭声,他垂下眼眸,低下头,小心地衔着那支烟,递到裴衔意嘴边。黑暗里只有一点暗红隐约,两道视线在无声中纠缠。
裴衔意的眸色深不见底。
他碾灭了那支碍眼的香烟,将谢知拉到怀里坐下,捏着他的下颔看了会儿,不知不觉的,便吻到一处。
方才那点烟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微苦,发涩,烟草味并不好闻,却叫人着迷。
面前的男人强势霸道,连接吻都要把控绝对主权。谢知搭在他肩上的手用了点力,抽出了点空,声音含混不清,努力平复着呼吸:“陪我去个地方。”
裴衔意睁开眼,大手压在他后脑勺上,轻促地笑:“地狱吗?”
谢知抿了抿唇,云淡风轻地回答:“三楼的钢琴房。”
上次谢知走进那间钢琴房时严重的应激反应裴衔意一点没忘,闻言一顿,皱眉反问:“钢琴房?”
“嗯,”谢知挣脱他的手,站在他面前,朝他伸手,眸子里似有冰雪融化,“一个人不敢进去。”
裴衔意望了他一会儿,握住他的手:“我陪你。”
那双手修长、温暖,掌心与指尖有薄薄的茧子,交握时平稳有力,极具安全感。
谢知和裴衔意牵着手,重返三楼,走到上次他生日时来的房间。裴衔意稍有犹豫,谢知却极为果决,抬手一推,沉重的屋门打开,室内的陈设如旧。
他盯着被遮起来的三角钢琴,轻声道:“裴先生,抓紧我。”
裴衔意抓紧了他的手。
罩在钢琴上的布被拉开,谢知的心跳在一点点加速,望着那架钢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快……四年了。”
他迟疑着,伸手去触碰近在咫尺的钢琴:“我醒来后……出现了点心理问题,很多事记不清,也弹不了琴了,连黎葭也不知道。我知道我心里生病了,但我不想治。”
滞了滞,他唇角弯起,是个自嘲的弧度:“或者说是不敢。我很害怕去回忆那一天发生的一切。”
裴衔意弯下腰,掰过他的头,让他注视着自己。
谢知望进他的眼底:“和你结婚很好,你是个……”
“好人”俩字还没出口,察觉到裴衔意僵了僵,谢知虽然忘了自己什么时候收到表白还那样拒绝过,不过还是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你是个让人很安心的人。”
裴衔意松了口气:“这是个很高的评价。”
“那三年我……浑浑噩噩,”谢知淡淡道,“董玟安排什么,我就去做什么。我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也看不到身边的一切,有东西蒙蔽着我的眼,大概是痛苦与软弱。”
他说话时偶有停顿,似乎很艰难,但都咬字清晰地说了出来。裴衔意终于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谢知在解剖自己。
他在把自己呈现给他看。
谢知放开裴衔意的手,冲他笑了一下,走到飘窗边,背对着他。从这里也可以看到后院的蓝楹树,高大树影沉默地盘桓在院中,等待明年的花开。
“蓝楹树很漂亮,谢谢。沙冰也很好喝,谢谢。”
“怎么忽然说起这些?”裴衔意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摇摇欲坠的马甲,不敬业的演员轻咳了声,补充,“长官。”
谢知淡淡道:“我让你等了很久,下午的时候,我在想,你会不会是后悔了。”
他说:“还想演下去吗?抑或想对我说点什么?裴先生。”
身后的脚步声缓缓逼近,随即炙热的体温贴到后背,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裴衔意沉默了会儿,拥紧了他,笑着叹了口气:“被发现了。”
“你的演技真的很糟糕,我需要很努力地配合你。”谢知侧过头,诚心实意地道,“除了撒娇的时候。”
裴衔意假装没听见后一句话。
“为什么要装傻?”
裴衔意自觉丢人,却还是诚实地开口:“我担心你喜欢的是那个傻傻的我。”他摸了摸鼻尖,“……给你看到幼稚的黑历史,太难堪了。”
“是很幼稚。”谢知回身,以面对面的姿势与他对望,看他果不其然垮了脸色,眼底闪烁的笑意愈发明朗,“但是我很高兴能看到不那么成熟的你。”
他捧起裴衔意的脸,专注地注视着他:“你的幼稚,跳脱,成熟,温柔,都是你。”
正是这些,才组成一个他喜欢的裴先生。
裴衔意沉默下来。
谢知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裴衔意温热的手指在他下颔上缓缓摩挲着,无奈道:“那时你的骄傲都被打碎了,我怎么舍得趁人之危。”
指尖往上,按住了谢知的嘴唇:“我也不想你因为感激答应我……谢知,我要你喜欢我,爱我。我想要我们有一个很好的起点,从平等的身份开始。”
谢知温柔地看着他。
裴衔意在这样的眼神里一滞,再度开口时,嗓音竟有些哑:“宝贝,想知道昨晚国王求婚时说的是什么吗。”
“他说‘九年前,我心里住进了个小王子。我想给他搭建一个城堡,里面藏着我的爱与珍惜。现在我想知道,我的小王子,他肯不肯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