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大概是积压的疲惫太多反而刺激得头脑异常清醒,祝余试图闭目养神却频频失败,自嘲地笑笑只得下了车。用力地揉了一把脸,让寒意彻底地吹进身体的每个缝隙,刺激刺激那总是理不清状况的大脑。
祝余缓缓地朝研究所走去,以前总是恨不得停得越近越好,下了车也是飞奔而去,这是他第一次用心注意到周围的景象。
“以前这两边也是银杏树吗?”
“不知不觉就开始变黄了啊。”
祝余走在行人寥寥无几的石砖地上,两边是高耸的银杏树,树干虽然纤细但身姿笔直挺拔的立在两边,蓦地让他又想起裴尚清淡的背影。
祝余后知后觉,自己想起裴尚的次数太多了,摇摇头想要赶走这个念头。
继续一边走一边随意打量着周围,可最入目的还是那金灿灿的银杏叶,灿烂得甚至有些扎眼。
他想着,“它是什么时候立在这里的?什么时候开始悄悄的变黄的?我不知道。”
他叹息,“他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我都不知道。”
自己怎么总是什么也不知道,祝余兀自有点气。
“哎,祝总?祝总又来了?”前台的接待远远的瞧见祝余的身影赶忙出来迎着,打断了祝余难得的感伤时间。
“嗯,你们忙自己的,不用管我。”祝余摆摆手,脸上挂着一副不会出错的笑容。
接待妹子每天在门口站着,早就把他和裴尚的关系看得清清楚楚,今儿看着两个氛围好像不太对劲眼珠一转,笑嘻嘻邀功似的开口,“祝总,上午好像没实验,您去办公室或者休息室就能找到裴研究员了。”
祝余一怔,他们平时这么显眼的吗?连他自己都不敢随意揣测,也不知在外人看来,他们算什么关系。到底是还有分寸,没直接问出口,只是报以礼貌一笑就阔步往大厅走去。
每次都借着视察ash工作的由头来找裴尚,可这么久了,祝余还是没搞清楚这个神圣的科研机构到底在做些什么。
知道了裴尚在休息室祝余心里想着不去找他,可身体已经提前一步跨进了到三楼的电梯。出了电梯,祝余双手垂在两边挺直背努力做出一副活泼的模样,放轻步伐走到休息室门口想要给裴尚一个惊喜,虽然是否是惊喜还有待考证。
“裴...”喜悦的声音在推开门的同时戛然而止,祝余咽了咽喉咙,眼神不快地看着坐在裴尚休息室的喻昀扬,“你在这儿干嘛?”
喻昀扬朝祝余抬抬下巴,褪去了以往伪装的恭谦,语气没有多少意外之色,“那你来这儿干嘛?”
祝余对着这明显来者不善的态度很是不快,压抑积累的情绪像个火球一点就着,急需一个出气筒,胡乱对着喻昀扬开始暴躁,“他是我的人,我自己的家事还需要和你讲?我早就不爽了,你一口一个裴裴裴裴的,真是我呸!一个师兄整天想着占人家便宜,我不在之前你对他不知道多过火,仗着人家脾气好就欺负是不是,我告诉你,给我离他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不怀好心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我不怀好意?”喻昀扬猛地站起身来,愤怒地和祝余对视,“谁欺负他了?你就没点自知之明吗?我告诉你祝余,我不管你和裴尚到底是什么关系,招惹了就必须给我负责!你知道他变化多大吗?你知道他付出多少吗?不是人人都像您一样!”
喻昀扬讽刺地加重了“您”的发音,双手攥上祝余的领口,恶狠狠地开口,“像您这样,祝大少爷,万花丛中走片叶不沾身,你可能只是玩玩儿,但裴尚他不一样啊,他那么傻又那么固执,怎么劝都不听,认定了谁把心剜出来也要捧着给你啊!”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痛心的事情,喻昀扬攥住祝余领口的手越来越紧,指节的筋都爆出,衬衣被抓得皱得不成样子。
“我...我没有只想玩玩...”祝余任由愤怒极具攻击性的喻昀扬勒住自己的脖颈,有些悲伤地辩解着。
“我以前太混蛋,我是真想弥补...”
“我想通了,我是真的很爱他,想和他在一起...”
喻昀扬还在泄愤似的大吼控诉,祝余被掐得有点缺氧,他听不清周围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小声辩解着,像是辩解给自己听,又像是辩解给某个听不到的人。
感觉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般,祝余被放开,无力地扶住墙面,他闭了闭眼睛再看手表,才过去了十分钟。
关心和苛责,愧疚与挣扎,只纠葛产生于这十分钟。
喻昀扬留下一句狠话便丢开他走出了休息室,祝余顺着墙滑落坐在地上,他并不是站不起来,只是突然觉得好累。
大概的回想一下,估计说的就是“你再敢欺负他,就等着吧,绝对让你生不如死”这类的威胁吧。
真是可笑,为什么就不肯相信他呢?一个师兄而已,却好像比自己还要关心裴尚,为什么自己以前总是看不见呢?
他这才发现以前的自己只会注意裴尚偶尔的笑意,看不见他眼底的凄凉。只会得过且过和他混在一起,毫无包袱地说着情话,却听不见裴尚心里无声的叹息。
他自以为浅显的喜欢,根本不是裴尚所渴望的爱情。
而现在,当他终于迈开腿跨进了浓雾森林,却惊觉在看似平静的树冠下隐藏着那么沉重的隔阂早已在时间流逝中堆砌成墙。
这片曾接纳过他的森林,在被无情地放火烧毁后便自我保护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