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夫人名叫“君晚”, 是标标准准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之时依然可见那种独属于江南姑娘的体态之美, 娇而柔,柔中带媚,媚中生香, 香里勾人。
唯安跟着她走到后堂内坐下, 姚夫人令下人上了茶,屏退左右,对着唯安柔柔一笑。
“婉儿近些年可好?”
婉儿?唯安还记得,当时那个可利见到她第一面之时也曾叫她这个名字。
她不动声色点头:“还好。”
“不知小十——哦, 看我说的, 晴儿怎么样了?”
晴儿……不就是养在汴京城外古青寺那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吗?
“她……还好。夫人要见她吗?”唯安试探着问。
姚夫人笑笑摆手:“婉儿说的哪里话,我又如何见得了晴儿,见了岂不是……”她突然顿住了话头,敛了眉目笑:“哎,斯人已矣, 如今见婉儿也这样大了, 想必晴儿也同你一样吧。”
唯安皱眉,“斯人已矣”是什么意思?
“晴儿说……想见你。”唯安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姚夫人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良久看着唯安的眼睛没动弹, 神情复杂, 似乎穿过唯安看到了更远的过去。
“这……晴儿她……嗨,小孩子不懂事,说想见娘亲也……也挺正常, 婉儿不必在意,只当是她已没了娘亲罢了。”
唯安沉吟片刻,这个晴儿受帮主宠爱是帮内皆知的事情,而这个夫人显然便是晴儿的亲生母亲,只是不知为何嫁给了姚江作妇;而夫人也应当是看着“婉儿”长大的。观这位夫人的态度,她和晴儿不是亲姐妹也应当是有血缘关系。
难道是同父异母?
“夫人,我想问你一件事。”唯安决定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探究她的身世秘密。
“什么事?”
“不知那个春翠,是不是你的远方亲戚?”
“春翠是我在江南的表侄女,算不得远房,她此次是来投奔我的,却没想遭此大难……”
“那她有和夫人提过,她其实是在为什么人做事的?”
夫人看着唯安,似乎对她说这话有些疑惑。
当夜,唯安抱着剑坐在窗前,方北在一边收拾行李。
“姐姐?咱们要去哪?”方北背好包袱站在原地。
但唯安不答她也知道。
从前朝密旨里的黄铜矿,到可利这个来自匈奴的大商人,再到不明而死的春翠,还有匆匆下江南的睿王。
这些人由一个神秘的前朝密旨引出,纷纷聚集在远离汴京的江南,而睿王背负着谋反的罪名,却还要千里迢迢赶来江南见这个匈奴人,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自来江南后,这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了江南暗中的江湖势力——十三坊。
唯安正要答话,自窗外飞进一只信鸽,站在窗台上“咕咕”直叫。
唯安解下信来,只有一句话“帮主务必多寻几日,寻到乃归。”署名是柳宗成。
“多寻几日……寻到乃归……”唯安念叨着这两句话。
柳相到底是要她做什么?真的是拜托她来寻女儿和找前朝圣旨的吗?
可利说过,他是做丝绸茶叶和黄铜器生意的,这里面的黄铜,是否和前朝有关系?
还有春翠的死,她如果真是柳相的人,那她的死说不定还真的是一场预谋。
“千里迢迢前来赴死,当真是个奇人……”唯安默然一笑,方北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递过了包袱。
“走吧。”
方北跟着她从姚府的屋檐上跳过,暗夜似水,屋脊暑气消去,手扶上去冰凉舒爽。
“姐姐……在想什么?”二人走过宵禁后空无一人的大街,唯安一身白衣在月下如同入画的仙人。
她跃上屋檐,四面观望,黎州城唯一不宵禁的地方,就在十三坊。
“……上来,来,看见那片灯火了吗?今晚我们去会会十三坊。”
二人在江南高高低低的屋檐上飞跃,方北在风声中道:“十三坊坊主会见你吗。”
唯安:“不知道,但是她若是不见我,我去找她就是了……”
“你不知道,”唯安似乎笑了笑,“凌千山虽然神出鬼没——”她一抬脚落在了十三坊光亮的大街上,“但是她嗜酒,还好女色。”
方北愣住了。
唯安把面纱一摘,大摇大摆进了十三坊最高的花楼。
方北:这些你都是从哪儿知道的啊啊啊!!!
她快步跟上去,寸步不离地跟着唯安。
唯安转头看她发现这孩子不知是不是进花楼害羞,竟然还有些气鼓鼓的……有点可爱。
唯安进了门,穿着妖艳的老鸨便凑了上来,定睛在唯安脸上看了几秒,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惊艳,连忙招呼:“贵客贵客……里面请,二楼包间还有空房,流儿来,将贵客引入上房……”
唯安话不多说还是维持着高冷人设,只一言不发跟着引路的女孩往楼上走。
方北在……沿途瞪向每一个试图接近唯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