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终于放声痛哭了起来,她抱着簪子,手上蹭上了鲜红的颜色,她哭得撕心裂肺,段延年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公子……”哭了一会儿,她才轻声问道,“你说……我的手上粘了这么多的血……小七他……还愿意认我吗?”
段延年蹲在她面前,用袖子给她擦了擦脸:“你没有杀人,人是我杀的。小七也不会不认你,他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公子,你后悔帮了岑家人吗?”
段延年点头,声音酸涩:“后悔了……我后悔了……”
“可是呀,我却不后悔帮了你,即使小七因为这个离开了,我也没后悔。我最后悔的呀,就是当初没有答应小七的求亲……”春桃这么说着,语气里满是悲哀。
段延年再次握住她的手,将染血的簪子一点一点地刺进自己的胸膛。
春桃的手抖得厉害,却没有挣扎。
温热的血液触碰到了她的手,她像是被惊醒一般,一下子把簪子抽了出来:“公子……你!”
段延年痛哼一声,却轻轻笑了:“这一下是还小七兄弟的……”
春桃沉默了,两个人对视,谁都没说话,最后春桃只是将簪子递给他,让他帮自己带上。
这一次段延年的手很稳,他把染血的簪子c-h-a进春桃的头发中,上面的玉石折s,he着冰凉的月光。
他捂着伤口,对春桃说道:“去吧,小七在等你。”
春桃轻轻给了他一个拥抱,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公子,我和小七等着你来给我们证婚。”
段延年的眼泪顷刻间就落了下来。
春桃松开他,步履轻松地下了山,边走边哼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歌谣。
段延年躺在地上,紧紧地缩成一团,好像这样就会给自己带来温暖。他听着春桃的歌声,抹去脸上的泪水,直到歌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他以为见证了岑远死后他就不会再哭了,可这眼泪……怎么就停不下来呢……
……
第二天,段延年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岑家人面前,问他们的打算。
岑夫人发现岑晴和春桃消失不见了,心下却怀疑她们是去报官、将他们供出来好减轻刑罚,催促着老太君同意自首。
老太君心下也有着同样的怀疑,当即就和段延年下了山,到刑部自首。
刑部尚书的面也没见着,几人就被重新押入大牢。
段延年和岑家人被关在了一起,自打进入大牢后他就浑浑噩噩,不甚清醒,不管岑家人如何吵闹。
大牢里不见天日,他昏昏沉沉地睡,睡醒就发呆,也不知道自己呆了多少个日子。
直到一天。
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身影踏入牢中,一个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祖母,您受苦了。”
他如遭雷击,猛得抬头看向那人,来者的样貌被他一直刻在心底……那人不就是岑远?!!
他不可置信地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直接摔倒在地。
岑远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扶着老太君转身就走。
怎么会……怎么会??!
岑远怎么会没有死?那他所做的一切……他为之失去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岑远怎么能没有死?
他废了半天的力气爬起来,早已看不到岑远和岑家人的身影。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心中满是茫然,大脑一片空白……
他出了大牢,直奔皇宫,皇宫门口连个守卫都没有。
一个人形色匆匆地从他身旁经过,他也没看清是谁,直接抓住他的肩膀,歇斯底里地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呦,段大人您被放出来了?”被抓到的人竟是当初宣读圣旨的李公公,他看了眼段延年落魄的样子,继续说道,“也是,现在已经改朝换代了!咱们谁也没想到,岑将军呀,根本就没死!他当初写了降书诈死是为了降低胡人的警惕好能一统匈奴!现在应该叫他新帝了。段大人您可不知道,新帝的外祖母其实是夏国的前朝公主!夏国皇帝谋权篡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公主后就派人来刺杀,幸好有你保护他们,估计新帝大大有赏呢!新帝统一夏国与匈奴后就带着大兵杀到皇城,陈国皇帝在养心殿自焚而死,三国已经一统为夏了!哎呀,不跟你说了,新帝午时就要登基,奴才得去准备着了。”李公公推开他,又步履匆匆地走远。
他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将段延年震得头晕眼花……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岑远所图,根本就不是小皇帝,而是陈国的江山……
山石山石……他山之石……怪不得……怪不得……
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场笑话……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岑远骗过了小皇帝……骗过了他……他却为这场骗局失去一切……
他一步一步地踏上城楼,马上就要到午时了,阳光晃得人眼酸涩,他却留不出一滴眼泪。
他做错了……真的做错了……可是即使他再怎么悔过,老天也不会将他所失去的人还给他。
秋天的风真冷啊,冷得让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冷入骨髓。
段延年看向城东,春桃和小七永远留在了那里。
太阳越升越高,他嘴上喃喃地说着听不清的话,然后站起身,纵身一跃,身体坠落在地,鲜血四溢。
与此同时,不远的大殿上,新帝登基,礼乐齐鸣,群臣下跪,高呼万岁。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