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那葫芦竟破沙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弧线,远远落在一处沙丘之后。与它缚在一起的羽箭沙包尽皆不见,想是已被方才巨力碾作齑粉。
良久,葫芦动得一动,“哗啦”一声,弃从葫芦中滚出,喷出一口鲜血。刚才爆炸的巨力几乎将他挤碎,若非脑中金光闪得及时,只怕他也已变成那海中一具浮骸。
恍若隔世,弃长吸了一口气。空中日光灼人,沙海热浪翻腾浑似洪炉,弃却觉得宛如仙境。微风带起脚下沙尘,弃才发觉沙丘十分安静,海中巨力竟未传至这黄沙之上,甚是神奇。
远远丘脊上一个人影出现,不正是于儿?
“于儿?是于儿。于儿……于儿!”
弃朝着于儿狂奔而去,一边跑跳一边挥动那葫芦一边声嘶力竭大吼,便似那奈何桥头无常棒底刚放回的饿鬼,忽然又见美馔佳肴。
于儿却痴痴停在那沙山之上,直直看他连滚带爬靠近。
“弃哥哥?你……你个臭猪头,竟死哪里去了?”但见她泪痕点点如带雨梨花,双眼已肿得似那小桃,显是一直在哭泣。
于儿双手在弃身上只死命擂,万千委屈不知如何说起。弃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铁箍般抱住。于儿不再挣扎,渐渐化作一团软玉。
两人便这么抱着,直到于儿突然出声。
“弃哥哥,你看,天上怎么竟有两个太阳?”
弃回头,真的,天上竟有两个太阳。太阳之下,竟还有盈盈一片湖水,湖中亭台楼榭,画舫穿梭,便似那真的一般。
两人心中诧异。
“弃哥哥,莫非我们已经走出了这沉沙之海?”于儿不自觉要往那湖水行去。
风中竟有笛声,弃悚然警觉,将于儿一把拉过身后。
那笛声却极近,似从弃身上发出,竟作人语:“雕虫小技,出来吧。”
此语一出,面前偌大一座沙山竟土崩瓦解,露出一个巨大光球。
仔细一看,却是一头如蜥蜴般怪兽,周身碗状鳞片刺目闪亮。那兽将身团在一起,口中吞吐热浪,日光经它身体反射,又经这热浪一折,竟在空中生出刚才那一番奇景。
笛声再次响起,竟从那葫芦中飞出一物。此物径往远处飞行,发出如大群虫蚁行动般“悉悉索索”声响。那兽听到这声响,竟十分兴奋,跟随这声响,飞奔而去,却原来这兽并没有眼睛,倒是生了两只极大耳朵,奔跑时高高耸起。
弃随即察觉,葫芦中飞出那物竟是向那死海方向去,只怕这兽要遭殃。果然,片刻之后,那兽便被死海悄无声息吞没。那物却又飞回。
此番弃和于儿算是看清了,那物竟似是一段骨头,上面整齐排列着数个小孔,中间大孔处竟还生出一对翅膀。这却是什么怪物?弃想起昨晚情状,又见到它今日手段,不觉喉头发紧,猎刀出鞘,将于儿紧紧护在身后。
“莫害怕,少年郎。”那骨头发出人声,就如同在嗓子中装了一个簧片,莫辨雌雄,听起来极怪异好玩。
“不过一只蜃兽,将沙山做成陷阱,诱惑人畜陷入其中。他们不喜食人,却喜食尸骸带来的虫蚁。方才那只已在这海中千年,生出灵性,可将吞噬之物的记忆映照在空中。”
弃却想起昨晚之事,心说:你不是一样将我诱入那死海,害我差点殒命。
那物竟似知道他的心思:“少年郎,我与它可不一样,他要害人,我却救人。昨晚之事,虽非万不得已,却也是你我间一段机缘,还望你不要介怀。”
于儿倒甚是好奇:“弃哥哥,昨晚却是发生何事?”
弃突然想起昨晚那段销魂笛声,竟面红耳赤,一时不知如何张嘴。
“他不过被五音所迷,勾起心中幻象而已。”那物却转向于儿,“河神小妹妹,你可愿意帮我一个小忙?”
“你是在同我说话?”于儿从未听人如此称呼过自己。
“此处难道还有他人,我自是同你说话。河神小妹妹,我自那观水来,这沙海下面却有一条千万年前观水故道,不知你可愿帮我疏通,助我回家。我自有答谢。”
听这物说话十分奇怪,于儿不禁又添几分好奇。
“于儿,你却小心。这物专会动人心志,如今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见于儿好奇,弃不觉担心。
那物却笑了:“诸般幻象,人心自生,我不过将尔等心中七情入我这头顶七窍,察言观色、推波助澜罢了。若人心不动,我便是能吹破天,又能打甚主意?再说,若是我想要害你们,方才直接让那蜃兽将你们埋了便是。”
弃想想他说得有理,不再言语,却只拿眼盯着他。
“你说这沙海下有条千万年前古河道,这河道如今自是已经干涸,你却是如何来至此处?我又如何替你疏通?”
“我来这海中却已经亿万年了。”那物此语一出,于儿与弃皆吃了一惊。
“当年这沙海可是一片乐土啊。当中一眼清泉,漫成大泽,四周草木葱茏巨树参天,我族民便在此处繁衍生息,只待每年春夏交接生育儿女之时,方才回那观水。孰知一场浩劫竟将我族民尽皆化为飞灰,还将这泉深深封印。我如尸骸般在这封印中等待,原以为再无法重见天日,孰知竟等来了你们。”
“半个月前,山河震动,那法阵竟现出裂纹,我便想:莫非机缘来到?我试着从那裂纹处脱身,却险些被那阵法绞杀,若非老牛这根骨头够结实,今日你们便听不到我这些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