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公主,锦澜此刻的行径,已经是太过逾越大胆。
沐风行怔了怔,静静的看了一眼云裳。隔得并不远,但她怎么都看不清他眼底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绪。未及她看明白,只见他默默的伸出手去,将公主搂进了自己怀里。
“是的,我没死。”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锦澜。”
风过山间,一片静寂。只有锦澜的抽泣声独自徘徊在渐亮的晨曦里。地上那朵红莲花彻底烧成一捧灰的时候,雍州城主轻轻在他们身后干咳了一声,“真是场误会……驿馆里的人谁都不知道沐大人那天晚上独自出去的事,天亮后找见了几个随从的尸首,便以为大人也遭了不幸。”
这话无人应答。也许压根就没有谁听了进去。
锦澜此刻关心的,只是被自己抱住了的他。见他安在,便放心了。云裳心里则只剩下彻头彻尾的绝望。沐风行把公主抱进怀里的刹那,她仿佛觉得自己被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跟着公主来到这里?为什么要自取其辱,逼自己看这样一场感天动地的悲欢大戏?是,她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他的生死,可他,他却又将她……置于何地?
难堪,还有绝望。
沿着心底的缝隙疯长。她多想也扑过去,像锦澜那样抱住他的肩膀——可却只能木然的立在原地。因为她知道,便是自己有那样的勇气,,沐风行也不会肯伸出手臂去给自己一个明晰的回应。
泪水渐渐干涸在脸上。她听见自己的声线飘渺空灵,远得像另一个人的声音。“劫后余生,再度重逢,哥哥和公主都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又哭起来?”
手指滑过冰凉的面颊,强自镇定的笑一笑,她看他的目光像素不相识的陌生路人。“我就知道大哥是个有福气的……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若有所指的望一眼他怀中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锦澜,抿嘴压下那丝刻薄与讥笑。“我想这次,上天补偿给哥哥的福气一定小不了。”
沐风行嘴角只剩下苦笑。
与锦澜的这个拥抱,他已经等待了太多太多年。那个令他一生改变的愿望终于在今日得以实现。可实现了,却又完全不是预想中应有的那种心境。他知道自己无须慌乱,此时此刻,理智和情感都将他推向锦澜,那个算计之中意料之外的结果,已然是,唾手可得。
可。为什么心底里总有一丝不安?云裳怨念而悲戚的双眼,一次次不由自主的在他脑海里浮现。
春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夹带着几缕白玉兰清甜的香气。午后百无聊赖的光阴,正是嫔妃们午休小寐的时刻。
临芳殿长长的回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名小宫女躲着日头聚在檐角处低声闲聊。谈得入了神,连有人进来都没看见。
白宸浩今日不忙。一袭便服,独自溜达过来,连个随从也没带。一路通行无阻,直到进了寝宫,这才惊动了内殿侍女。
才待通传,便被用手止住了。
他指一指床上的人,宫人马上会意,默默退了下去。
纱帘轻卷。几道日光透过窗缝照在床上,朦胧的金光笼住背向他的窈窕身影。他走到床边坐下,虽知她只是在假寐,却也不挑破,只伸手去拨弄垂在枕上的几缕轻柔秀发。
丽妃不回头,继续闭目佯睡,眉间却是轻轻蹙着。
宸浩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略一思索,他俯身吻住她的唇。
微熏的春风从庭前吹过,卷起一地的花香细琐。
“陛下今儿好兴致,居然想起我来了。”短暂的缠绵过后,她不再装样儿,侧身支起头来,一脸慵懒的看他,“真不知窗外吹的什么风呢?”
“你呀。”他捏了捏她的鼻子,脸上一如既往的纵容笑意。“不顶撞我几句,这一天就难熬是不是?”
“想顶撞也得有机会呢。”浓浓的醋意弥散开来,纱衣下洁白的玉臂轻轻环绕上他的肩。“我是失了恩宠的人,不像别人,正当是你的心尖子,怎么撒娇都不为过。”
他拍拍她的手,不以为意的笑。“我一直还以为,舒眉是不会像个小女人那样嫉妒别人的。”
“鬼话。”她翻身下床,独自去镜台边上摸一支簪子,“你明明知道,我是最最在乎的那个。”
“既然在乎,又何必从来不说?”他走过去,温柔的挽起她的长发,又亲手将金钗插好,“就会天天的跟我怄气,时不时还掀点子波浪出来。”
“臣妾所作一切,哪一件不是合帝君心思的。”她自镜中笑着看他,“倒是你,每次得了便宜,骂名都扔给我。”
“还生姐姐气?”
“怎么会。是那位大长公主——”一边儿说着,自己倒扑哧一声笑了,“你说她也是老糊涂了吧?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净在家里设坛作法,咒我不得好死呢。”
巫祝之术历来上不得台面,是皇宫里面最最忌讳的东西。如她所料,白宸浩听见这话,身子一僵,面上浮起显而易见的怒气来。“这几年,姑姑做事越发的没边了。”
“无所谓。”丽妃梳妆起来,一脸不以为意的讥屑,“没本事来跟我明打明斗,只得使些不入流的招子。懒得理她。”
目光婉转回他脸上,“公主和沐娘娘,快要到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