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栋楼从外头看起来, 没有任何logo标志,只知道大概是办公楼。
肖秘书轻车熟路地将单阳领进门,乘电梯上了楼,来到一间敞亮的大办公室。从宽敞的落地窗往外头看去, 单阳倒是第一次见识到这座城市迷人的历史风韵。
肖秘书人很快就消失了, 只让人给单阳送来茶水。单阳略坐了坐,精神却很难放松下来。在他的设想里, 从那个孤岛上退回来, 应该在他窄小但温馨的小窝里, 和缪谦修一起缩着看电视,听他埋怨这两个月的顿顿饭吃得有多么不顺心。只有这样琐碎无关紧要的小事,才能让他一度紧绷的神经彻底软和下来。
所幸,很快就来人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外头推门而入,像风一样刮进来。肖秘书紧紧跟在后头。
单阳心里一跳, 心道来了。
那个男人从面相看来, 和缪谦修挺像的, 只不过整个人都要比缪谦修宽一些,个头矮一点,看起来更结实健壮。他进来时,只瞥了一眼单阳,什么话也没说。就那一眼,单阳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由自主将胸膛挺直。
缪谦和。
单阳记得缪奶奶曾经提到过,缪谦修的大哥比他要大十岁,是个工作狂,平时很难见着家。
缪谦和只在他的红木办公桌前停了一会儿,也没坐下。手里头抽了几份文件,很快就往门口疾步走去,似乎又要出门。肖秘书也慌不迭地跟上去。
单阳留在原地,有些怔楞。
缪谦和走了几步,大概才意识到屋里还有客人。他回过头,也没打招呼,直接问道:“时间紧,介意边走边说吗?”他的声音浑厚,带着一种矜持而克制的威严感,与他弟弟也很不相同。
单阳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后才匆忙抬脚,跟了上去。
他们三人走得很快。不时有人过来找缪谦和。缪谦和边走边签了两份文件,又嘱咐了几件事情。期间,他们都没机会说话。在几层办公室来回兜转之后,他们终于再次乘坐电梯下楼,似乎要去别的地方。
门口停了一辆陌生的车,是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单阳的行李也被转移了。
单阳也不问缘由,一并上了车,坐在后座,和缪谦和隔着一人的位置。肖秘书坐在他们对面,不停拿手绢擦着脑门的热汗。看着他的动作,单阳也开始放松下来。这一停下来,他才意识到,刚刚应该走得急,小腿肌肉一颤一颤的。
就在这时,缪谦和开口说话了。“你好,我叫缪谦和。”
单阳有些害怕他忽然也开口说“叫我大哥”。好在缪谦和看起来非常靠谱,简短地介绍完自己,立刻单刀直入地说明情况。“我之前就想见你一面,一直没排开时间,非常抱歉。今天也是事出突然,一会儿我们停十分钟,然后直接回家吃饭。”
缪谦和顿了顿,又补充道:“缪谦修也在家里。”
单阳猜测他大概是想说缪谦修也在家,大家一起吃一顿晚饭,让他不用紧张。虽然缪谦和没有咄咄逼人,整体散发的气势却令人难以忽视。他不禁内心打鼓,大哥会和他说些什么呢?他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会提出反对吗?缪谦修也怕他哥吗?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缪谦和打破了沉默,同时也解答了单阳的困惑。“关于你和我弟弟的事情,我一开始是反对的。”
单阳脑海里的警报瞬间就拉响了。他表面看起来仍旧是目视前方,正襟危坐,实则内心已经掀起了壮阔波涛。
果然啊,终于,终于有人来反对了。
这次肯定要上那个名台词了吧。我会面对五百万的诱惑吗?他哥哥会把支票扔我脸上吗?我如果接受的话会不会显得太没有尊严了?可是如果我大义凛然,是不是不够真诚?
单阳想了一通有的没的,终于将发散的思维收了回来。脑洞归脑洞,单阳内心的答案却从未如此清晰过。他有些无奈地想到,缪谦修应该感到庆幸,这时候的自己对他已经产生深深的依恋,不会再为五百万或者威逼利诱而轻易动摇。
他这么想着,内心居然涌起一股近似献身的悲壮之情。
没想到,缪谦和的下一句话,很快就将单阳的英雄独白打断了。“我和爷爷奶奶思考问题的角度不一样。我的出发点很简单,我想让缪谦修开开心心地生活着。而你,我不确定你是不是那个可以陪伴他一生的人。如果你终归会提前离开,那不如离开得更早一些。”
……
单阳明显感到缪谦锋利的目光正停留在他的脸上,可是他一动也不敢动。
缪谦和的话是单阳从未思考过的。他没想到,缪家人最大的担忧不是自己是个男的,不是担心自己会骗财骗色,而是担心自己终有一天会抛弃缪谦修,留他一人。
这实在是太古怪了。
单阳轻轻呼了一口气,终于找回自己,重新正视缪谦和。出乎意料的是,缪谦和此时的目光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严厉,反而有种深沉的悲痛感。这种脆弱的情感只存在一瞬间,下一秒,缪谦和的表情就恢复正常,以一种沉稳得近乎平和的神态,平静地看着单阳。
单阳隐约觉得,此时此刻,也许是他最接近缪谦修真实模样的时刻。于是,他斟酌着,开口问道:“能告诉我关于缪谦修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