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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旧情新恨两茫茫(五)
肖夫人乘着一顶简败破旧的小轿冒着瓢泼大雨急匆匆来到谭府门前,却被小厮拦住耻笑讥讽了一番。眼见他们便要关门赶人,木槿只得扳着门缝递过去两块银子,满脸堆笑,柔声恳求道:“两位大哥,我也知道这大雨天的着实麻烦你们。这点碎银子给几位大哥拿去打酒吃驱驱寒气。还请通融通融,这轿子里坐的真是侯府太太,几位大哥要是不信,不妨去里面问问蔡嬷嬷。”
那小厮盯着木槿透过半湿的衣衫玲珑毕现的娇身,接过银子在手中颠了两下,皮笑不笑地瘪嘴道:“还是这位姑娘会说话,也罢,我就辛苦一点进去通报一声,成不成就看你们的运气了。只是府里姓蔡的也多,不晓得是哪个屋的。”
木槿被那小厮扯着手,挣脱不得,羞得面红耳赤却不得不赔笑说:“就是大爷院里王姨身边的蔡妈妈。”
那小厮迟疑了一下,一拍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她啊。你早说我不就明白了。不就是伺候大爷的王姑娘身边的妈子吗?这个时辰她应该在厨房帮忙呢,你且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瞧瞧去。”
木槿千恩万谢,那小厮自顾自的走了进去,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肖夫人气得脸色发青,跟在后边高声叫骂道:“什么玩意儿姓谭的当年不过是我肖家养的一条狗罢了。如今却摆出这副势利的腔调,没得叫人恶心。”一阵冷风灌喉,止不住连连大声咳嗽起来。
木槿在后面拉着肖夫人的袖边,低声苦劝道:“太太何必为了这起子没规没矩的小人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这雨还大着呢,太太还是回轿子里去避避吧。奴婢在这里盯着。”
肖夫人尖尖的指甲狠狠戳向木槿的脑门,恼羞成怒地大声喝道:“避什么避,都是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雇来的好轿子,你瞧瞧,我身上还有一处干的地儿吗?活像个乞丐一样,难怪被人作践。”
木槿吃痛,却也不敢哼出声,忙扶着肖夫人在檐下找了一处背风略干的地方,用帕子替她擦去脸上身上的雨水,低头赔罪道:“都是奴婢无用,府外头略近的几家车马行都说郡主娘娘吩咐了谁敢借车轿给咱们就叫他好看。奴婢实在没法子,好说歹说,才雇到了这个。”
肖夫人闻言,咬牙切齿地恨声道:“黑心肝的小娼妇,她这是要斩尽杀绝啊等我回去定要砸了那几间铺子,教他们瞧瞧得罪了我是什么下场。”
又紧拧眉头,眼中涌上一丝焦虑,因急道:“怎么进去这么久都没消息。雅儿她不会已经……”心慌得如同一堆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楚,脯剧烈地起伏着,张大了口仿佛跃到岸上失水的鱼儿一般,几乎喘不过气来。
木槿见状,忙上前替肖夫人顺着背,缓缓劝道:“太太快别胡思乱想了。下雨天地滑不好走也是有的,七姑福大命大,定然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肖夫人闻言,双手合十,仰天喃喃自语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你一定要保佑我的雅儿……”
正在说话间,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儿,肖夫人和木槿急忙循声望去,只见蔡嬷嬷身着布衣裳,慌里慌张地左右张望着,一见她们便连滚带爬冲了过去,老泪纵横地泣道:“太太,你可来了。姑娘她,她只怕是不行了……”
肖夫人眼前一黑,口像压了块大石头,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狠狠撞击着额角的位,一阵阵恶心直往上冒,颤颤巍巍揪住蔡嬷嬷的衣襟,不敢置信地吼道:“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不行了?你们这群奴才究竟是怎么伺候的?”
蔡嬷嬷用衣袖擦着眼角的泪花,抽抽噎噎地说:“太太赶紧进去瞧瞧吧。再晚,只怕就……”
肖夫人一直在心里存着一丝侥幸,以为是来传话的人夸大其词了。这会子听了蔡嬷嬷的话,心登时犹如掉进了冰窖里,拔凉拔凉地透着寒意。一阵冷风吹过,身子便不停地哆嗦起来,牙关咯吱作响,头越发痛得几乎要炸开一样,身子软软地靠在木槿肩上,毫无意识跟着蔡嬷嬷穿堂入院,转山度石。眼前的景致越来越破败荒凉,肖夫人心里也愈发恐慌,有气无力地出声嗔怪道:“让你令我去瞧雅儿,你老背晦了,怎么转到这里来了,哪像是人住的地儿?”
蔡嬷嬷抹了把泪,欲言又止,哽咽道:“太太别问了,姑娘的屋子就在前边不远了。”
肖夫人见蔡嬷嬷支支吾吾的样,越发慌得手足无措,当下却也不便多问,只得勉强压下心头那越来越强烈的不安,只顾埋头向前。又过了一顿饭的工夫,这才来到几间低矮破旧的房舍前,蔡嬷嬷掀起其中一间门上的草帘,肖夫人满脸疑惑,犹犹豫豫进了屋,一眼就看见王淑雅容颜枯槁,面无血色直挺挺躺在芦席土炕上,洗得看不清颜色的衾褥上一大团暗红的血渍触目惊心。
肖夫人双眼无神,手脚麻木,一步一蹭挪到炕前,伸出手去,只觉得冰凉粘腻。心里一惊,猛地掀开单薄的被褥,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王淑雅身下淌着殷红的鲜血,怎么也止不住。有一些已经凝结成了大块血痂和炕上的芦草黏在了一起,显得越发可怖。肖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宠溺非常的爱女会落到如此凄凉的境地:在这样冷潮湿的小屋里小产血崩,身边除了蔡嬷嬷却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孩子竟被糟践成这副骨瘦如柴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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