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就听见呗。”陈仁掀帘而出,搓着花生,笑嘻嘻道,“谁家不打孩子?管得着吗他们!”
陈草雨见了他,远比见了别人更怕。她浑身颤栗,竟连哭也不敢哭了。
陈仁轻浮地拈着草雨下巴,端详片刻,说:“乖雨儿,没被你舅娘打傻吧?嘁,你这人,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打脸!来日再长些,还能卖个价。”
他动手在陈草雨尖瘦的下巴上捏了一把,流里流气。
“指望什么呢。”周氏冷笑,“残花败柳卖个价?得你先忍住不碰罢。怎么着,看着大了些,还想玩亲侄女啊?”
“谁说不行。”陈仁目光如狼似虎,“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下不了蛋,我总得留个种。自家人疼自家人。”
周氏薄哼,指尖掐着草雨的皮r_ou_,说:“贱种!听着没有?你舅舅惦记着呢!赶紧长啊,给他一年抱俩,叫他高兴。他一高兴,你可就什么都有了。”
陈仁搂着她,手掌不安分地上下游走,说:“你与她说什么,她懂什么。大不大没干系,小的可人,我更喜欢。”
草雨眼泪扑簌簌地掉,她又怕又惧地盯着陈仁。陈仁拍了周氏的手,在草雨肘间流连一会儿,说:“难得逮着人,可想再玩一会儿。但赌场那头要得急,晚些我回来,你备点酒r_ou_。”
说罢不顾周氏抱怨,塞了银珠,转身就出了门。他哼着曲跨出门,眼见要出巷,后背突然遭人一击,整个人跟着瘫下去。
冬林蒙着脏衣,拖着陈仁迅速到巷窄角。陈仁痛得哀嚎,以为遇着了强盗。
冬林从后一脚跺在他后腰,陈仁痛一声翻滚,求道:“有话好说!哎呦!哪路英雄”
“你欠了我的钱。”冬林沙哑的声音逼在脑后,他摁着陈仁的头,不让陈仁看自己。匕首开了刃,就贴在陈仁后颈皮r_ou_上擦刃,“我会跟着你,片刻不离。我就盯着你,不仅要钱,还会要命。”
“钱!钱好办”陈仁贴在地上,呲牙强笑,“兜里的正想孝敬您”
冬林踩着他的腿窝,用臭衣物堵住他的嘴。陈仁痛得直哆嗦,嘴里塞得满,竟只能粗喘着哼哼。
“我有个癖好。”冬林不带活意地说,“最喜欢杀打骂妇孺的渣滓。我会将油烫开,从这里灌下去。”冬林的匕首抵划着陈仁的脖颈,“油浇开皮r_ou_,熟成烂r_ou_。那滋味特别爽快,你想尝一尝吗?”
陈仁疯狂摇头。
冬林沉声说:“我会盯着你别给我机会。”
陈草雨戴了新帽,冬林仍旧一身破烂。他胡子已经扎手,脏得看不出原貌。他除了日日睡在陈家屋顶,似乎没别的去处。雪下来的那日他想起花娣,这傻女人还在倚门等他。
冬林见她掐腰跟人骂架,回头就哭s-hi了枕席。他不是不心疼花娣,他是没本事。
他是个没本事的男人。他除了偷,他一点别的都不会。所以老天爷长眼,叫人把他女儿偷了。他注定是活不久的那一类,所以他从来不对花娣说我们一块过。他只是望着她,也望着草雨,好像望着她们,便能弥补一丝一毫。他不给任何人承诺,因为他明白自己做不到。
陈草雨跟着他,从小雪跟到大雪。冬林心情好了便抱她上肩,扛着她踏冰点水。但他总是心情不太好,可是草雨不怕他,她越来越欢快,叫“冬叔”的声音十分嘹亮。
冬林跟她蹲在桥洞下放灯,几个铜珠的小玩意,叫陈草雨雀跃许久。她点着灯,对冬林小声说:“夫子说可以许愿。”
“骗人的。”冬林说。
“夫子不骗人。”陈草雨一丝不苟地摆正小兔子灯,说,“叔也要许愿。”
冬林摸了把脸,说:“你替我许吧。”
陈草雨跪在水边,虔诚地说:“我想和叔走。”
“啊。”冬林哑声应了一下。
陈草雨说完,就看向他。孩子眼睛很迫切,乞求他能回答个“好”。但是冬林佯装看不见,他错开目光,有点黯然。
“不带我走也没事。”陈草雨拍着颊面,露出笑容,“冬叔要好好进食,好好洗澡,好好过日子。不要去别处偶尔去别处。”她说着擦了擦眼睛,更小声说,“你若是我爹就好了。”
“我怎么能当你爹。”冬林无措地捏了捏拳,“你爹呢。”
“没见过。”草雨抱起灯,送进水里,“只有我娘见过。你也有孩子,你孩子的娘呢?”
“死了。”冬林说。
草雨看着灯漂远,揪着衣角,突然怯生生地说:“你找回女儿,你就要和她走吗?”
冬林沉默半晌,忽地抬手揉了草雨的脑袋。他也盯着河灯,颓唐地应一声:“啊。也许。”
草雨点点头,一大一小皆安静下去。
冬林几次张口,都没作声。他听见草雨细小的哭声,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坦然地回答。他觉得这一刻心如刀绞,连带着眼睛发涩,可是他只是拍着草雨的后脑,算作一点安抚。
人与人就是这点不好,只要朝夕相处,便会生出挂念。这挂念既暖回愁肠,也危险至极。冬林觉察到这样的情绪正在蔓延,于是他决意和草雨告别。
他永远无法代替别人成为陈草雨的爹,陈草雨也不能抹去他的过往成为他的女儿。他或许可以继续望着她,但这其中不再需要情感,这是他一个人留下的责任。草雨只需要好好长大,不再受苦受难,他便在这场短暂的忘年交中尽了心意。
“过了年我就走了。”冬林收回手,对草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