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扬眉,看着白夙:“如此大手笔,白当家难道就不担心血本无归吗?”
白夙唇角微弯,眉目微扬,自信道:“郡主与白某都是同一类人。”
“吾虽为女儿身,不得提枪纵马踏寒霜,不得挽弓披甲战苍茫,但,吾自负管仲乐毅之才,亦想名刻青史,告知天下苍生,这世间,吾曾来过!”李睿合拢装着银票的木匣,望着白夙:“凤九卿告诉我,这是你的志向。”
白夙淡笑颔首:“然也!”
李睿却问:“有白当家这般凌云壮志在前,还有我李睿的位置吗?”
“这小小的牧羊城,有楚昭义的位置,有萧忠武的位置,有燕夫人的位置,也有我白某的位置,缘何就没有阁下的位置?”
李睿还剑入鞘,抱起装着银票的木匣,道:“白当家这话,李倾辞记住了。”
从天上人间离去时,李睿不但拿走了三十万两银票,还从白夙手里顺走了一套称心如意典藏酒,接着便直奔昭义将军府,找到了忙得晕头转向的凤九卿。
“凤九卿!快来陪本郡主吃饭!”
屏退一应侍卫,赶走与凤九卿加班处理民务的令史,李睿让人送来酒菜,就要在将军府内的办公厅里拉开席面。
“这里是公务房!”凤九卿连忙指使人,把菜饭搬到后院的石桌上,向李睿赔罪道:“启禀郡主阁下,下官公务繁忙……”
“不想陪我是吧?”李睿坐在石凳上,抬头看着凤九卿:“明天我就要起程回长安。”
“等我回长安,鲜卑求亲的使者,估计也到了。”闻言,凤九卿抱拳作揖的身形僵住,就见李睿给自己倒了杯酒,饮下,凄然道:“凤九卿,你自由了。”
微弯的脊背不自觉地挺直,交错的掌心和手背,不自觉地分开,凤九卿嘴唇微动,有心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头竟像是被堵住,干涩得发不出半点声响。
“既然不想去忙,那便留下来,陪本郡主吃完这席菜,喝完这坛酒。”
李睿又倒满一壶酒,顺着桌面推向凤九卿,微微笑道:“从此一别千万里,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回相见,最后一回闲叙了。”
回廊上的灯笼随着夜风摇曳,忽明忽暗的灯光从李睿背后照s,he过来,衬得李睿的笑容也有些晦暗不明。
凤九卿端起酒杯,长年习剑的手腕却生出了几分颤抖,ji-an起几滴清酒洒落衣襟,未等李睿察觉,她便一饮而尽。
“虽别后山长水远,但,有缘亦会再相见。”
烈酒饮入空腹,灼热似火,但却让凤九卿顺利说出话来,她又给自己满上,向举杯过头顶,大声道:“第一杯,敬皇天!愿天佑郡主阁下,大展鸿图!”
说着,凤九卿将酒杯端到嘴边,以广袖微挡,仰脖一饮而尽。
再次斟满,举杯:“第二杯,敬后土!愿地佑郡主阁下,名垂万古!”
同样一饮而尽,凤九卿面不改色,为自己斟满了第三杯。
李睿按住凤九卿的手腕,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我这不是还没走么?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弄得这么惨兮兮的?陪我说说话,不行么?”
“郡主想说什么呢?”凤九卿努力的想找话题,但她与李睿之间,实在没怎么坦诚交流过。
李睿提议道:“就……就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我小时候?”凤九卿回忆片刻,道:“我生于葬剑谷,长于葬剑谷,其实挺无趣的。”
“哦?怎么个无趣法?”李睿顿时来了兴致,好奇追问:“难道,还能比皇室王府更无趣?”
“我母亲是流民,但在我三岁那年她便去逝了。”凤九卿顺着李睿的话,讲起自己的身世来:“我与师兄在葬剑谷里生活了数年,十岁之后,师兄也离谷而去,我舍不得葬剑谷,就养了几只白鹤作伴,一直赖着不想走。”
李睿心想,难怪你初到长安,就赖在百花楼不走,原来就是为了谢云竹的仙鹤图。
杯起酒杯敬罢,李睿又问:“那后来呢?”
“后来啊?”凤九卿微顿,也杯起酒杯饮尽:“后来,好像是我十二岁那年吧,有次出谷去买粮食,就遇到了我师妹,见她可怜,便将她捡了回去。”
“你师妹白夙……她可怜?”李睿仔细想了又想,却始终没办法将白夙与‘可怜’二字联系起来。
“嗯!可怜!”凤九卿也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过,也挺可爱的!”
“……”
李睿连忙倒满杯酒,一口饮尽,给自己压压惊:“就白夙那冷冰冰的模样,哪里可爱了?”
凤九卿反驳道:“反正比你可爱……”
“呵呵!”李睿冷笑两声:“可爱?你难道就没想过,她是被人故意派去,探你葬剑谷虚实,盗你葬剑谷宝藏的?”
“噗!”凤九卿咽下酒水,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郡主阁下,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葬剑谷有宝藏?我们怎么不知道?”
“朝野都在流传,葬剑谷祖师身怀经世之才,临死前,将自己富可敌国的金银财宝都埋藏起来,等着传人为她复仇,夺取大庆江山。”
“葬剑谷几代传人,都差点被饿死。”凤九卿看着李睿,简直像看傻子:“有富可敌国的财宝还埋起来……照你这话,我们祖师,岂不是有病么?”
李睿想着白夙给她的三十万两银,心里却不太相信凤九卿的话语。
“如果一定要说有‘富可敌国’的宝藏。”凤九卿边饮着酒,边慢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