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英秀听到张建平是在骗她,感觉天都塌了下来,母女俩抱着痛哭,哭过之后,她很快做出决定要把昨晚的事给忘掉,在苏卫国说让她跟张建平断了,她更是二话没说的应了下来,惹得苏卫国深深地看了她好几眼。
苏英秀想着法子地要隐瞒,张建平第二天拎着礼来苏家,跟随的还有张家父母,开口就说他跟苏英秀的婚事。
苏家当然不会同意了,在苏英秀苍白的脸色下,张建平大咧咧地把两人的事当着两家人的面说了,边说边冲着摇摇欲坠的苏英秀暧昧的笑,苏家一干人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后苏卫国重重地踢到凳子,惊醒了冯春苗等人,冯春苗举着手就要打苏英秀,自从坐下就没说过话的张父说话了,“我的工作以后是儿媳接班。”
他是看不上苏英秀的,是个乡下人,而且婚前就跟男人没羞没臊的,可心里再不愿意也得承认,就他儿子那样的,城里的姑娘是看不上,不会嫁的。所以在张建平说要来苏家提亲,他细细问过苏家的情况,就同意了。
至于接班的事,说这话实在是无奈之举,女儿女婿不想接他的班,儿子又不靠谱,等他干不动了也就指望儿媳妇。再说他现在离退休还有几年,或许那个时候女儿女婿想明白,或者他儿子,算了,不成的话,几年后真把工作给儿媳也行,好比让儿子给糟蹋了,儿媳再不像样,也比儿子来的强。
有了张父的这句话,冯春苗是打不下去了,苏英秀也不害怕了,虽然她有点不愿意,毕竟看过的大房子没了,可在冯春苗贴着她耳朵嘀咕了几句,到底抵不过做个城里人的诱惑,最后害羞上楼躲了出去,而苏卫国见大势已去,甩手离去,他还听到身后他妈兴奋地跟张家商量婚事。隔天张家就找了个媒人来提亲,然后两家坐下来说聘礼,说婚期,考虑到苏英秀肚子情况不明,匆匆挑了最近的吉日,也就是张红霞说的六月初十。
张红霞边逗着小平安,边说着这几天苏家的事。苏家这两天乱糟糟的,苏英秀突然回来了,又传出要嫁人,而且嫁的是城里人,不断地有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攀交情的,自然少不了说风凉话,说酸话的。
她不止一次听到那些人当面说着贺喜的话,转个身就是一连串难听的闲言闲语,她怕污了自己跟儿子的耳朵,就带着两娃躲到苏英华这边。
苏英秀小定那天,苏英华没去,家里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陈来娣,陈志军二姐。
陈志军前脚刚走,后脚陈来娣来了。
对这二姑姐苏英华不认识,还是坐在小屋里听到动静的陈国强探头出来叫破来人身份,迟疑了一下,“来,来娣,”
随即他又惊又喜地叫:“来娣。”
陈来娣一张憔悴的脸上僵硬地笑了下,红着眼睛看向陈国强,轻轻的唤了一声大伯,之后再无声响,人立在门前不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陈国强激动地走了出来,声音很亢奋,“快,快进屋来。”
他领着陈来娣进屋,对着苏英华说:“英华,这你志军二姐,”回转过头跟陈来娣说,“这是志军他媳妇,去年刚结的婚。”
苏英华笑着叫了声二姐,陈来娣看了她一眼后低下了头,动作太快,苏英华都没能看清她脸上的神情,可那匆匆的一瞥,仍是让她心惊不已。
她知道陈来娣这个人存在,每回陈家父子两说起她,情绪难免失落,寥寥的几句话,让她对这个未谋面的二姑姐心生怜惜。
这又是马盼娣造下的孽。
陈来娣十七岁那年就被马盼娣“卖”了,“卖”给隔壁林家二儿子林傻子当媳妇。林傻子不是真名,人如其名,是真的傻,小的时候一场高烧让他烧坏了脑子,二十多岁犹如五六岁的孩子。
也不知马盼娣从哪听来林父林母要给林傻子买个媳妇,竟然瞒着陈家众人主动找上去,一手字据一手钱,陈来娣的未来就这么定了。
黑字白纸,陈国强拿着钱想把字据买回来,林家当然不肯,外地的媳妇哪有陈来娣好,黄花大闺女不说,还是本地的,等他们走了,傻儿子还有媳妇娘家兄弟帮村,可比孤零零的不知哪来的外来媳妇强多了,即便给陈家的彩礼钱比买媳妇的钱多的多,林家父母死活不肯松嘴。
陈国强跟林家僵持着,马盼娣怕到手的钱飞了,趁着陈国强不在的一天,硬是把陈来娣给逼到林家去,等陈国强等陈家人赶去的时候,已经迟了,而陈来娣抹了把泪,也不愿意回去。从那之后,陈来娣就再也没回过小陈村。
苏英华一边给陈来娣倒水,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三十出头的人,看起来犹如四十多岁,半头的白发尤为刺目,陈来娣的年纪比陈招娣小,可现在看起来比陈招娣老多了。
陈来娣盯着眼底下桌面上的坑,耳边响着陈国强的声音,神情恍惚,相似的情景,让她一下子回到了十五年年前刚到林家的那天。
同样的是她坐在林家的桌子边上,大伯跟她公婆说要带她回家,不同的是她当时在哭,然后呢,好像大伯跟公婆吵了起来,强拉着她出门,她却一根根扳开大伯的手指,“你们就当没我这个人,当我死了,我是不会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