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从小了小学就再也没和父母一起睡过的韩路,在二十多年后又一次有了这种待遇。
初夏的雨来得急走得也急,一夜的暴风骤雨到天亮时已全部停息,天空蓝得看不到一点杂质,太阳刚刚出来就亮得晃眼。
韩路深吸一口气,拿毛巾在刚压上来的井水里泡了泡,稍拧拧,覆在酸涩的眼上,清凉的感觉让人精神一振,缓解了一些不适。
“路路,洗好脸就过来吃饭了,下雨路上有泥不好走,你上学要早点去。”
应了一声,把毛巾挂好,往屋里走去。
没有胃口地挑着碗里的粥,韩路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韩海皱眉道:“路路不舒服吗?怎么看着无精打采的。”
“没有,就是没睡好。”低头嘟囔了一句,韩路掩饰性地往嘴里扒了两口饭。
吃过饭,换上胶鞋,没有休息就往学校去,雨天的路不好走,不早点出门到学校都有可能迟到。这时候还没有开始实施“要想富先修路”的政策,除了镇上的街道是柏油路外,下面的村里全是土路,天晴时没觉得什么,顶多就是坑坑洼洼不好走,到了下雨后,地上的泥水经过络绎不绝的行人的踩踏,堪比黏土,能站着一会儿不动,再想拔出来不使点劲都别想。
出了村子,路上的人多了起来,大部份都是往学校去的学生,看到韩海胆大的打个招呼,胆小的头也不抬只顾走路。
韩路紧紧抿着嘴,脸色苍白,眼睛里还有一夜没睡留下的血丝,看起来比吃饭时似乎还要疲惫几分。出门时她还跟在韩海身后,到了大路上就紧紧地贴在了韩海身边,看到陆续打招呼的学生,更是牢牢地拉住了韩海的胳膊,手使劲地拽着,都能看到手上隐约的青筋。
韩海感觉到不对劲,看看紧紧抓住他不放,满脸苍白的韩路,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疑惑道:“不发烧啊,路路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你给爸说。”
“我没事,就是……,”韩路深吸一口气,想着要怎么说消除韩海的担心,垂眼看到自己微微有些发抖的手,又觉得说什么都很无力。
“咔嚓!”离他俩不远处,一棵成人手腕粗的杨树似乎在昨晚被雷给劈中了,从离地两米处应声而断,不是太茂盛的树冠软软垂在地上,树叶上残留的雨水洒在走在附近的学生身上,引起一阵惊呼,好在树小,也没人走在路边,走到附近的人只是受了点惊吓。
韩路顺着声音看到这一幕,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就连牙齿也不自觉开始打架。
这时候的韩路觉得自己就好像灵魂与身体分离了一样,明明心理上知道要做什么,知道怎么样避免灾难,一切如计划好的进行,就万无一失,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她都能听到自己脑袋里的小人在怒吼:你个胆小鬼!那也没用。
“我……我……,”韩路努力深呼吸,想控制自己,却力不从心,反而抖得更厉害了,似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韩海见情况不妙,抱起韩路就大跨步往家跑,飞起的泥点溅得满背都是。
张英锅还没涮好,就看到大门被人“嘭”的一声踹开,刚出门的韩海抱着韩路冲了进来。
“不是刚走吗?这是怎么了?”张英扔下手里的抹布,上前惊慌地道。
“你先别急,去拧个毛巾过来。”把韩路放到凳子上,韩海朝张英道。
不等韩海话音落地,张英就往院子里去,把毛巾按进水盆里,赶紧拧好,递了过来,连自己的袖子半截泡在了水里也顾不上。
看着韩海把韩路脸上的冷汗擦掉,只看着那张小脸更是煞白,张英急得直打转,“这到底是怎么了?要不要紧?”
韩海把桌子上的水杯端起来,喂韩路喝了几口,看她有些缓过来了,才对张英道:“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你看着她,我去诊所里看看先生来了没,实在不行,咱们就送镇上!”
“好,你赶紧去吧!”张英把韩路接过抱在怀里,手心贴着额头只觉得一片冰凉,督促韩海赶紧走。
“不用……,爸,你等等……,”韩路喝了几口水,感觉似乎缓了过来,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里的汗,指尖还有些颤抖,但话已经能慢慢说。
“路路,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啊!你爸这就去找先生,别怕啊!”张英看着怀里终于开口的女儿,急得语无伦次。
“妈,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爸,你也不用去诊所,让我喝口水,歇一会儿就好了。”虽然说话还是有气无力,但好歹能把话给说完了。
韩海皱眉看着,怎么都觉得韩路这不像个没事儿的样,道:“你小孩子懂什么,生病了就得看,在家等着!”说完,勿勿出门。
见劝不住韩海,韩路也不再坚持,对还是一脸焦急的张英道:“妈,我真没事了,你也别担心,要不信等先生来了就知道了。”
“没事就好,”张英轻拍着韩路的背,道:“不过,还是看看比较放心。”
点点头,韩路不再说话,只在张英一下一下规律的安抚中,平缓着呼吸。
如果说时间和阅历真能让人成长得无坚不摧、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那韩路觉得有点太高估自己了。上辈子在商场厮杀,以为已经能做到处事不惊,遇事也能理性衡量得失,再谨慎做出决定。可谁想,回到了小时候,就连承受力也也随之降低了,要知道,前世就连遭人背叛,经济遇到危机,她都能在不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