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也不用周晚晚让,拉了一把椅子就坐在他们面前,又给程玉林介绍周晚晚,“玉林,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三婶儿生的那个小堂妹,你看看,长得跟我三婶儿一模一样!好看吧!”
程玉林身板壮实,皮肤黝黑,眼神清澈,牙齿洁白,长相平凡,身上却有一股让人信服的稳重成熟,一看就不是普通农民或者工人。
“周平总跟我说,她娘家小堂妹长得好,心眼儿还好。真没想到在这儿能遇上,囡囡,姐夫给你买俩好菜吧!你想吃啥?”
程玉林看了一眼周晚晚他们桌上五六个根本没怎么动的大碗,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就等你们吃完,咱们到街上转转!”
沈国栋一直冷冷地看着周平夫妻,连招呼都没跟他们打。
对周家的人,他一个都不想让周晚晚接触。
那个周家就像一个大染缸,除了周阳兄妹三人。所有人都恶毒,贪婪,愚蠢又自私,沈国栋恨不得他们这辈子都别出现在周晚晚面前。
可无论他心里多排斥,只要周晚晚没有表示,他就会尊重她的意见,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这也是周晚晚能接纳沈国栋最主要的原因。从认识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从来没用自己的意志来指挥干涉过她的任何决定。
这对周晚晚这样一个灵魂强大身体弱小的人来说。真是再幸福再难得不过的事了。
“我爹、我娘和六丫咋样了?六丫今年也十岁了,跟你一边儿(一样)高了吧?上学了吗?”周平跟周晚晚说了几句,就开始询问父母和妹妹的情况。
“他们都挺好的。”周晚晚不知道该怎么细说周家现在的情况。只能笼统地告诉周平。
相对于前些年,这一年周春喜一家三口真的算是过得非常非常好了。
周家几乎所有的大人都因为周霞的事被抓去判刑了。该着他们倒霉,正好赶上一拨严打,几个人被判了八到十年不等的徒刑。
周春喜夫妇终于不用给周家兄弟几个轮流挣工分了。可是周家还留下了一群孩子。
从最大的周红英开始。一直到最小的周铁柱,每一个他们都甩不掉。只能都养着。
所以,他们还是吃不饱,还是得死命干活挣工分。不过,现在回到家里他们自己能做主了。也能稍微照顾一下周兰了。
十岁的周兰,因为严重的营养不良,六七岁了才能撇着严重的八字腿走几步。十岁的孩子,个子还不如七八岁的孩子高。胆小怯懦,连当年的周平都不如。
不过周晚晚并不知道这些。从他们兄妹搬出周家开始,她就把那些人彻底排除在自己的生活之外了,根本不想为他们浪费一丝一毫的精力。
周平在那边问周晚晚一些家里的情况,程玉林拿出烟来让沈国栋。
刚才介绍的时候,周晚晚出于礼貌,也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沈国栋,“这是我哥哥。”其它的什么都没说。
周平夫妻以为他是李秀华那边的亲戚,对他非常客气,他却只点了个头,一句话都没说。
但是从他的穿着、气质,到跟周晚晚亲密的肢体语言,程玉林还是觉得应该跟他客气一番。
沈国栋却一点都不给他面子,“我不抽烟。囡囡不能闻烟味儿。”
那程玉林也不能抽了。
那边,周平已经开始跟周晚晚说起她这些年的经历了。
当年周平参加了县里支援“尼尔干河大会战”的民工团,在尼尔干河工地干了两年,凭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儿,她当了两年的先进,入选了妇女先锋团,跟男人一样抗石头、挖土、砸地基,到会战结束,不用她申请,另外一个水利工地的民工团就来主动邀请她了。
周平就这样辗转于各个民工团,修河堤、挖梯田、开荒,几乎所有最苦最累的活都干过了。
她的拼命和狠劲儿被县里妇联看中,提拔她成为县里民工团的妇女骨干,把民工团的铁姑娘队和妇女先锋队都交给她带。
从此,一年四季,周平都在各个工地干着做苦、最累的重活,心里却无比满足。
现在干的活虽然又苦又累,跟周家比却简直如同天堂。她能吃饱,能获得大家的尊重,有工资拿,自己挣钱自己支配。
这些对大多数人来说最基本的生存权利,在周平这里却幸福得半夜都要笑醒。
所以她一点都不觉得在工地有多苦多累,工作积极,干劲儿十足。也就是她这种多年如一日的干劲儿,感动了同为民工团骨干的男队队长程玉林。
程玉林也是农民出身,也在各个工地辗转多年,相似的出身和经历让两人很快走到一起。婚后相处也很融洽。
“这次回来,是参加‘全面治理干岔河工程’大会战的,修了这么多年河,这回修到咱们家门口来了!”
周平慈爱地注视着周晚晚,不像一个姐姐,倒更像是一个母亲,“走了这些年,也该回家看看了!我们囡囡都长这么大了!”
周平意犹未尽,沈国栋却再无耐心。这个周平算哪棵葱?弄得好像她跟囡囡亲密得不得了似的!
沈国栋不太了解周平,但是就凭她姓周,他就有一万个理由排斥她。
所以周晚晚很快被沈国栋带走了。
望着周晚晚离去的背影良久,周平若有所失地跟程玉林嘀咕,“没想到这么快就见着亲人了。”又期待又酸涩,谁也不知道此刻她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