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俜转头看了眼长安,摇摇头,终于开口:“我不渴。”
小小的人儿面色肃穆,双眉紧蹙,如同小大人一般。伶俜当然是后怕的,差点就被宋玥那王八羔子掳去魏州,可能还会被他改名换姓,从此与京中诸事诸人山水不相逢。但她现在最担心的却是沈鸣,她先前被长安拎走的时候,只听到一片混乱的打斗,听长安说是锦衣卫在缉拿朝廷要犯,也不知道如今到底怎样。她知道他是来救她的,可别救了她,自己却有个甚么闪失。
正胡思乱想着,脚踏落叶的细碎声音响起,伶俜蓦地抬头循声看去,晨光斑驳之下,一袭白衣的沈鸣缓缓走来。
伶俜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睁得老大,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从地上跳起,风一般疾跑到他跟前,猛地扑在他怀中将他抱住。
沈鸣微微一怔,片刻之后抿嘴浅笑了笑,伸手抱住身前小小的女孩,然后拍拍她的背,又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用怕,魏王已经走了。”
伶俜埋在她胸前闷声点头,他不知道这一刻,比起宋玥,她更怕的是他出事。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伶俜从他胸口抬头看他,殊不知自己一双潋滟的眸子,像是上了一层水汽。沈鸣伸手在她微微有点湿意的眼角擦了擦,柔声道:‘我们快些回去,免得你姨母和表姐担心。’
伶俜用力点头,此时长安不知从哪里牵出来一匹马:“世子,您脸色不太好,快赶紧回去歇息。”
伶俜这才注意到他脸色苍白,连带着唇上都没有颜色,不免忧心忡忡问:“世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刚刚抓人的时候受伤了?”
沈鸣未回答,长安已经先道:“十一小姐,你有所不知,世子每回发病之后,身子都非常虚弱,他一路飞奔过来,还要抓捕朝廷重犯,身子定然是受不住的。”
他还要说,沈鸣却摆摆手:“无妨,赶回去歇息片刻便好。”
伶俜心中不放心,但见他身手利落地上了马,又朝她伸出手,她只得走过去,将手递给他,被他用力拉起,直接落在他的身前。
马儿行了片刻,伶俜忍不住问:“世子,你怎么知道魏王将我掳走的?”
长安先前已经告诉她,沈鸣是专程赶来救她的,只是她不明白,他怎会知道宋玥对她居心叵测?
沈鸣淡淡道:“猜的。”
伶俜:“……”
她本想着沈鸣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是两世为人方才知道宋玥的打算,但转念一想显然并非如此。就算他是重活一回,可上辈子他只活到十八,根本就未曾看到她这个未婚妻后来做了宋玥的小妾。于是只能打消了这念头,兴许他是有着不同寻常的识人本事,看出了宋玥的居心叵测,所以猜到了他的打算。
她没再多问,静静坐在他身前,被他手执辔绳的双手圈在胸口。冬日晨间的寒风吹过,她却并不觉得寒冷,只是眼睛有些湿意。上辈子过得太凄凉,母亲早逝父亲不疼,兄弟姐妹更是关系疏淡。对她好的祖母姨母表姐和兄长都相继过世,十七年中最后那两年,更是孤单一人在魏王府过着痛不欲生的日子,因而才会在死后,看到一个陌生人为自己搭上一件披风都会心存感激至今。
所以对于沈鸣待自己的好,她更是内心波澜起伏。她不知道他为何对自己这般好,定不是因为男女之情,毕竟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但她知道这样的好,不是镜花水月,也没有虚无缥缈,而是真真切切的。
他已经是自己今生的夫君,她不能再让他在十八岁死去。
这样想着,她抓住沈鸣的衣襟,侧头看他。
少年苍白的脸在晨光下依旧昳丽动人,在感觉到她看自己时,冷冽的表情微微缓和,低眉垂眼回看她,没有开口说话,只用眼神在询问她。
伶俜粲然笑开,大声道:“世子,咱们都会好好的。”
沈鸣点头轻笑,两人再一路无言,只有风掠过的声音。
回到府中,辰时刚刚过去。伶俜跟着沈鸣从角门而入,趁着四下无人,她同沈鸣道别,立刻匆匆往静欣苑跑。
沈鸣看着她的裙角消失在小石径的折拐处,方才折身往自己别院月洞门内走,只是走了两步,脚下就有些踉跄。长安赶紧上前扶住他:“世子,你怎么样?”
沈鸣捂住胸口,重重咳了两声,嘴角冒出了点点血丝,长安大惊,将他半扛着挪进屋子里,又叫道:“福伯,快把世子的药拿来。”
福伯出来一看沈鸣的模样,吓得不轻,返回屋子里拿了个小瓷瓶,从里面掏出两粒药丸送入他口中,忧心忡忡道:“今早天才透了半丝鱼肚白,世子刚刚恢复了一点意识,就让我解开绳子,赶去了义庄。”
见着沈鸣吃了药,已经闭上眼睛躺在榻上,像是半昏睡过去。长安小声道:“你有所不知,今儿要不是世子赶去得及时,此刻十一小姐恐怕已经被魏王带出了京师。”
“魏王也真是奇怪,十一小姐是世子夫人也倒罢了,小姑娘才十二岁,他把人抢走作何?”
“谁知道呢?”
这厢的伶俜回到静欣苑,别院的丫鬟婆子正进进出出忙碌着。因着昨夜吸了迷香,贪睡了会儿,沈锦也才刚刚起床。她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睁眼未在碧纱橱看到伶俜,还以为是起得早出去了,不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