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芋头在院子里攀上攀下,心口仿佛也窝着只小猫。直到真的听见外头有人叩门,她才发觉,原来她一直在等他。苏眉悚然呆坐在椅上,听着外头不疾不徐的叩门声,一记一记将她牵了出来。
虞绍珩见她一脸藏了贼赃似的虚怯神态,不由笑道:“真是抱歉,昨天忘了跟你说我下班的时候过来,让你等我了。”苏眉眉睫低垂,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忽又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忙反口道:“没有,我没有等你。你……有什么事?”
虞绍珩正色道:“我是真的有件十分要紧的事。”
苏眉听他语气肃然,抬眸道:“什么?”
“我来看看你想我了没有。”虞绍珩上前一步,擦过她推门而入。
苏眉看着他大咧咧地进来,不进客厅,却是径直去了厨房。她连忙跟上去,才到门口,便见虞绍珩解了外套随手递到她面前,苏眉双手接过,疑道:“你要做什么?”
虞绍珩挽着衬衫袖子笑道:“做饭。都这个时候了,你不饿吗?”
苏眉忙道:“你不要弄这个,我自己来……”
虞绍珩瞟了她一眼,摇头道:“你的手艺,我不大信得过。”见她仍是迟疑,又道:“你不要进来了,这里地方太小,你一定要过来,可别怪我不小心——碰着你。”他眉宇间笑意流转,眸光灿亮,苏眉被他望得面上飞红,嗫嚅着定在了门外。
她不敢看他,眼尾余光里又全都是他的影子,她心上仿佛茵茵起着一层碧草,轻风拂过,纤纤摇曳。她从未见过像他这么奇怪的人,她父亲方正严厉,许兰荪儒雅谦和,就算是她哥哥年轻活泼,却也不像虞绍珩这样叫人捉摸不透。他一时庄重多礼,一时温文体贴,一时轻佻孟浪……她应付不来,时时得惊惶忐忑,但心底又模模糊糊觉得,他并不算是一个不能信赖的人。
苏眉想得出神,忽听虞绍珩同她问话:“你怎么不回家去呢?一个人住在外头,令尊令堂就不担心吗?”
“呃……”苏眉仍旧是侧身站在门口,不敢轻易看他,“我祖母今年要过七十三岁的寿辰,我过了年底就回家去了。”
虞绍珩听了,失笑道:“迷信嘛。令尊是读书人,也信这个?”
苏眉听他言语中似有揶揄之意,不由自主地要卫护家人:“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也没什么。况且,就没有这些缘故,我也喜欢自己待着。”
“为什么?”
苏眉道:“我们家里十点钟要熄灯的。”
虞绍珩闻言笑道:“我父亲军法治家,也没有这么严苛。”
苏眉抿了抿唇,低声道:“黎明即起,既昏便息,是《朱子家训》里的话,虽然不舒服,但是对的。”
虞绍珩菜做得很麻利,半个多钟头便烧了两菜一汤出来,苏眉局促地摆箸布盘,偶尔一瞥落在绍珩身上,目光里不免有许多抱歉。虞绍珩反倒像是在自己家中一般,也不同苏眉客套,先把每样菜各尝了一遍,挑剔着道:
“凑合吃吧,你这儿东西太少了。待会儿我写个单子给你,你明天去买。”
苏眉手里的筷子微微一抖,“我一个人,不用那么麻烦。”
虞绍珩觑着她笑道:“以后就未必了。”
苏眉匆忙夹了箸菜送进嘴里,避过他的视线。
两人默然了片刻,虞绍珩忽然问道:“这几天唐恬来找过你吗?”
苏眉摇头道:“没有,可能她在报馆很忙。”
虞绍珩道:“怪了,叶喆不见人,她也不见人。”
这几天,苏眉也觉得奇怪,唐恬之前上课的时候还常常过来,如今放了假却连人影也不见;只是她自己存了心事,也不敢去同唐恬联系。此时听虞绍珩说到叶喆,想起那日唐雅山的话,斟酌着道:“唐伯伯不赞成她和叶喆交往,如果她不和叶喆在一起了,请你劝劝叶喆,不要为难她。”
“为什么?她父亲认识叶喆?”
“不是。”苏眉低低道:“唐伯伯说,叶家的门第,他们高攀不起。”
虞绍珩舀着碗里的汤,淡然一笑,“幸好我父亲一早就辞了参本部的差事。”
26、木笡(三)
虞绍珩临上车时回头一望,见苏眉仍然怔怔站在门口看他,遂抬臂在自己手背上轻轻一吻,便见苏眉如惊弓之鸟,一闪身躲了回去。虞绍珩闲闲一笑,坐进车里。他不逼一逼她,她就看不清自己根本无路可逃;可猛火烧过,却不必急着起锅,盖上盖子再焖一会儿,才能酥香软糯,入口即化。
如是一连两日,虞绍珩每天必来竹云路“报到”。这天下午,苏眉又听到外头有人叩门,心里却奇怪,这会儿才刚四点,这人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起身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子,笑盈盈说道:“我哥今天有事,派我来当个信鸽,免得你空等。”正是绍珩的妹妹惜月。
苏眉被她笑得颊边发热,一面让着她进来,一面解释:“我也没有等他,只是天气热,不想出门。”
惜月睁大眼睛扑闪闪地打量她,“这话要是给我哥听见,可要伤心死了。”
苏眉听她如是说,想必是虞绍珩没有瞒她,微一犹豫,道:“我和你哥哥真的没有什么,你……不要告诉你家里。”
惜月故作不解地反问:“啊?你怕我父亲母亲知道你们没有什么?”说着,自己先掩唇笑了,“你放心,我哥一早就’收买’我了。不过,就算给父亲母亲知道了,也没有关系。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