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了杨眉一眼,“我朝以宗族法理立国,婚姻之约关系宗族绵延国家兴盛,从未有轻易废止一说。且瑜在北地之时,便闻郡主之名,多年仰慕……如今瑜既与郡主有婚姻之约,尚请陛下成全瑜一片痴心,瑜将全心全意对待郡主,此心赤诚,日月可鉴!”说完将身一伏,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便趴在地上不起来。
杨眉暗道一个不好,本以为谢瑜被她这么一逼要气急败坏,谁想他竟清醒过来……她心念急转,一时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只好把已经去世的便宜亲娘搬了出来,向梁帝哭道,“求舅舅垂怜,这婚约若果然履行,一则阿眉这后半辈子便没法活了,二则便是姑息这等威胁宗室的行为,若是我阿娘仍在,也必然不肯把我嫁给这个贪婪小人的!舅舅万不能让他如愿!”
谢瑜此时已经镇定下来,向杨眉道,“郡主对瑜误会甚深,瑜可慢慢向郡主赔罪。只是依我朝律法,有婚书的女子,若要悔婚,责杖六十,婚约仍旧履行。郡主身为皇亲,应以身作则,断不能留给世人不遵律法的不当影响。”
杨眉一下子连假哭都停了,这什么稀奇律法她也是回到建康才慢慢学习了一点——古代女性真特么没人权啊……早知道在北地就不能这么随便地大笔一挥把婚书签了,然而她回想了一下当日在燕京城外的情景,仍旧认了命:当日她一心只求谢览平安离开,便是知道这什么稀奇律法,只怕……也是会签的。
杨眉打了一阵子肚皮官司,抬头见梁帝面沉如水,神情莫测,心知他此时犹在权衡利弊,搞不好便要将错就错把她塞给谢瑜。毕竟谢瑜身为徐州谢氏之主,再加上她这个舅舅在,以后寻摸个仕途进身简直易如反掌,而且婚后既居建康,也不怕谢瑜翻出天去。
杨眉这么仔细一琢磨,便觉自己已经被这没人权的时代逼上了绝路,遂伸手将发间一股极长的金簪抽了出来,握在手中,向梁帝道,“舅舅若果然要阿眉履了这婚约,阿眉宁愿一死!”
平贵妃站在她身边,见她如此动作顿时大惊,两步上前夺了那股金簪,扔了出去,将她揽入怀中,又哭又骂,“糊涂东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轻易毁伤?”
杨眉就势哭道,“阿眉擅签婚书自是有罪,宁愿用封号采邑拿来抵罪,舅舅竟连这个也不许,想是阿眉没了亲娘,没人给作个主!”
梁帝怒道,“胡说八道!朕几时说不与你作主了?”
杨眉从平贵妃怀中抬起身来,梗着脖子道,“舅舅既要为阿眉作主,便应立时杖毙了胁迫阿眉的无耻小人!”一边说一边便朝谢瑜抬手一指,又续道,“阿眉不懂甚么宗族律法,只是此人这般胁迫宗室女子擅签婚书,若都能最终得逞,日后我朝宗室女子还能有活路么?”
顾佑诚忙道,“阿眉言之有理,陛下三思。”
梁帝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叱道,“有什么样的老子便有什么样的闺女,阿眉这个胡涂劲儿便与你一般无二,日后被各族耆老的折子淹了你这两军都督之时,莫要再来向朕哭求!”
顾佑诚被梁帝说得一滞,然而他与梁帝这许多年,深知他脾性,听他此时口气,已经绝然不会让谢瑜如愿了,暗自松了一口气,坐下笑道,“到那时臣定然一力承担,与各族耆老们大辩三千场,绝不向陛下哭求。”
杨眉没听明白他二人的口头机锋,待要再逼迫两句,却听梁帝向谢瑜道,“谢家主,你也瞧见了,朕这个甥女儿跟朕都是这么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十分欠缺教养,谢氏一代清名,门阀贵重,想必你父亲及你三叔也未必愿意容她进门。所以婚姻之约,从此也不必再提,至于你二人之前的纠葛——”梁帝说到这儿像是遇到什么难解之题,一时沉吟。
谢瑜见这势头不好,忙道,“陛下——”初一开口却被梁帝摆手制止。
“你二人之前的纠葛,朕也懒怠再问。”梁帝何等聪敏之人,只看他二人情景,也知事情断不会全似自己这甥女儿所说,至于内情究竟如何……如今深究又有何意趣,他摇了摇头,“阿眉所言甚是,无论原因如何,她擅签婚书,所作所为着实有碍宗室清名,朕即下明旨,革去郡主封号,褫夺汤沐邑,阿眉一介白身,此生再难与谢家主相配,只是你们皆是朕亲近之人,朕只盼你二人泯尽恩仇,好好相处。至于益州——”他想了一想,转头向顾佑诚道,“还是与你这淮安郡王爷作食邑吧。”
杨眉一听不用嫁给谢瑜便知今日大获全胜,至于什么封号汤沐邑她从来便未曾放在心上过,即便如此,听便宜舅舅这个神转折,她还是没忍住差点儿乐出声来,便宜老子就她一个独生女儿,益州转来转去,竟仍是在她这一家两口里折腾……便宜舅舅果然是个护短的……
谢瑜见此事已无转圜之机,想自己这许多时日里一番心血如今竟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心中怨恨之意便如野火燎原,*辣地烧了起来,瞬间便烧得理智全无,眼前几乎都变作了血红色,脱口便道,“陛下如此袒护,岂知此女并非真正的顾三小姐?”
他说话时平贵妃已拉了杨眉起来,正在抬手给她整理鬓发,闻言大吃一惊,转脸向谢瑜道,“你方才说什么?”
杨眉顿感大难临头,她在黛山被谢览戳破,很是苦练了一番顾三小姐签章,这许多时日下来也多少有些成就,只写“顾眉”或是“顾氏敏之”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