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玄龟初献瑞,阴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通乎道,道合原始天尊,一诚有感……”明康帝越念眼睛越亮,甚至忍不住拍案,“好词!魏无邪,来,和朕一道欣赏欣赏。”
明康帝喊来魏无邪分享喜悦的心情,接着往下念:“岐山丹凤双呈祥,雄鸣六,雌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明康皇帝,万寿无疆——”
念到这里,明康帝话音一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倒回去重新念:“岐山丹凤双呈祥,雄鸣六,雌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犬生明康皇帝——”
明康帝盯着那个“犬”字,一张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就说哪里不对劲,先前把这个字当作“天”字顺口读过去了。
“犬生明康皇帝——”
青藤纸上,朱笔写成的“犬”字仿佛趴在面前的恶犬,吐着舌头嘲讽望着明康帝。
明康帝勃然大怒,气得声音都变了调子:“魏无邪,让兰山父子给朕滚过来!”
“是。”魏无邪几乎是逃出御书房,站在银装素裹的殿外悄悄呼了口气。
看来兰山父子要倒大霉了。
兰山府邸,接到魏无邪传来的口谕,兰山谨慎问道:“厂公,皇上这时候唤我们父子进宫,不知为了何事?”
“兰首辅这话问的,咱家可不敢胡乱揣测圣意。”魏无邪打了个太极,琢磨着要是兰山塞银票的话他就透露些许。
兰松泉一声笑:“父亲,这还用问么,定然是皇上看到儿子写的贺章出众,才叫咱们过去的。”
“厂公,真与犬子贺章有关?”兰山比性情暴躁的儿子要沉稳许多,不放心追问。
魏无邪不动声色笑笑:“兰首辅,这个咱家真不知道,您就别为难咱家了,不过皇上宣您二位进宫前确实正在书房中看贺章。”
兰松泉嘿嘿乐了:“父亲,我就说吧,除了这个没别的了。”
兰山这才舒展开雪白稀疏的眉毛,颤巍巍道:“那走吧,不能让皇上等着。”
魏无邪在前面领路,眼尾余光扫过兰松泉,心中冷笑。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兰松泉害他少收了一袋子银子,他就坐等他倒霉了。
兰山父子轻车熟路进了御书房,一踏进御书房门口,兰山莫名头皮发麻,当下就脚步一顿。
凭他对皇上多年来的了解,屋中气氛表明皇上此刻很不高兴。
兰松泉却毫无所觉,中气十足见礼:“臣拜见皇上。”
“这是你写的?”明康帝把手中贺章往兰松泉眼前一晃。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兰松泉忙点头:“正是微臣所写。”
这次的贺词是他多年所作贺词中最得意的,也不知皇上会如何奖赏他。
“混账!”明康帝直接把奏章砸到了兰松泉脸上。
兰松泉正等着听表扬呢,根本毫无准备,那贺章不偏不倚砸到他的鼻梁上,当下鼻血就窜了出来。
看着鼻血落到金砖上,明康帝更是火冒三丈,扬声道:”来人,把兰松泉这个冒犯天颜的混账东西拖出去斩了!”
一脸血的兰松泉愣住了:“皇上,这是为何?臣做错了什么事?”
兰山飞起一脚把兰松泉踹个趔趄,扑倒在明康帝面前,涕泪横流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求皇上告知老臣,小畜生究竟犯了什么错?”
“你自己看!”明康帝虽然盛怒,内心深处却没打算要兰松泉的命。
兰山颤巍巍捡起掉在地上的贺章,缓缓展开,看完上面内容脸色猛然一变,跌坐在地失声道:“这,这不可能,小畜生怎么会写成这样——”
兰松泉一头雾水,冲过来道:“我看看!”
这个时候兰山也顾不得斥他御前失仪了,厉声问道:“你写贺章时脑子抽了吗?”
兰松泉匆匆看完,目光仿佛钉子落到那个“犬”字上,眼神变得茫然:“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明康帝冷笑一声:“怎么,你要告诉朕,这不是你写的?”
“皇上,这绝对不是臣写的!”兰松泉大声道。
明康帝撩撩眼皮:“你的字就算朕认不出来,你父亲也认不出来么?兰首辅,你来说说,这字究竟是不是你儿子写的?”
兰山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兰松泉急了:“父亲,这真不是我写的,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明康帝淡淡哼了一声:“兰阁老,你就告诉朕,这到底是不是你儿子的字迹?”
兰山目不转睛盯着青藤纸上的朱字,很想找出一点不同来,可最终只剩下丧气,艰难道:“是他的字迹……”
“父亲!”兰松泉大急,转而冲明康帝一拜,“皇上,臣又不是得了失心疯,怎么会写出这样的贺章呢!”
“呵呵,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或许在心里这么骂朕久矣,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写出来了。”
跟朕狡辩?朕从来不听!
最懂明康帝心思的还是兰山,见兰松泉还要再说,忙狠狠扯了他一下,双手伏地请罪:“皇上,小畜生绝对不敢有这样的心思,求您看在老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的份上,饶他一条贱命吧……”
明康帝冷眼看着兰山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稀疏白发一下子就散乱了,终于开口道:“既然兰爱卿替你儿子求情,那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赏他一百大板吧。”
兰山一听冷汗就流下来了。
一百大板真要打下去,儿子不死也残废了,这可万万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