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之间的一个环节。那么,在马家堡,要想干出第一流的效果,就必须先奠定他的至高无上的地位。而这一切,都是靠智慧来完成的。那就是说,他必须成为他们中间最优秀的一个。对于那些“二不豆子”,那些“字儿、门儿”不分的货,那些野驴一样的蛮汉,他必须成为他们的脑子,他们的心眼,他们的主心骨。
那么,一开始的时候,他得有一个“饵”,孙布袋就是他的“饵”了。
自此,孙布袋的“脸”成了他祭旗的第一刀。
在乡村里,脸面是活人的招牌。乡人是最看重脸面的。
马天成正是借孙布袋的“脸”,给全村人上了一堂生动的政治课。
这门课的第一步是展览。那时候,几乎是每天傍晚,孙布袋总是在村口处被人当场捉住,“人赃俱获”。于是,孙布袋的脸就成了一个挂起来的“贼”字。那个“贼”字一次又一次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浸泡在众多人的眼仁里。他的脸就像是被剥光了皮的树一样,无数次地接受目光和语言的洗涤!
不光是一些女人指着他的鼻子骂,孙家那些上了年纪很有些辈份、也很有些正义感的叔伯爷们曾当众唾他!孙家的同宗说:布袋呀布袋,你是没有一点改性了,你真丢孙家的人哪,你把孙家祖祖辈辈的人都丢光丢净了!
那时,孙布袋的脖子上总是挂着一串串偷来的东西,像小丑一样在村街上被人牵着走……人眼是可以腌人的,众人的眼可以把一张脸腌小腌烂腌成肉干,腌成一泡臭狗屎!开初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是假的,是做给人看的,每当他被捉住时,还有点满不在乎,还恬着脸对人笑呢。
后来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后来他从众人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个狗样的东西,那就是没有了“脸”的自己。他的目光在与人接触的时候,就再没有了那种平静,也没有了过去的那种“愉悦”,当人看他时,他自己就先先地有了一种“贼”的感觉,那个“贼”字灼烧着他,使他恨不得立时钻进地缝里去。到了这时,连他自己也觉得他已经不是人了!
展览不光是给孙布袋带来了耻辱,也给全村人抹上了深重的精神烙印。人们一看到孙布袋就腰里发紧、心里发怵。孙布袋那张脸成了一种象征,一种罪的象征。人们一看到孙布袋,就想到自己也曾是偷过一两穗儿庄稼的;也就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马天成要的就是这种“杀一儆百”的效果。
孙布袋一下子就完了,孙布袋自此彻底地成了村人的笑料,成了连孩子们都不屑于理睬的渣子,成了谁想踢一脚就踢一脚的狗。他走在村街上,总有人取笑他说:“布袋,又偷了点啥?”到这时候,孙布袋才后悔了。他曾私下里找过马天成,他悄悄地对马天成说:“我不弄了,日他妈,我不能再去卖脸了……”马天成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晚了!”
孙布袋哭了,五尺高的汉子,蹲在那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嗷嗷大哭。等他哭完了,马天成说:“弄吧,退是退不回去了。我说了,将来给你说个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