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上屋吧
有一种细杆上带一些小黑点的革,粗看虽瘦瘦弱弱也浑然一体,细看又是分节的,你用手一抓,它就自动地解体了,断成一节一节的,这种草叫做“败节草”。[超多好看小说]有一种看上去是一丛一丛的,丛心里还长着一些绿色的小苞,它的身形本就很小,自顾不暇似的,可丛蕊里却举着那么多的小蛋蛋,这种草就叫“小虫儿窝蛋。
有一种叶片厚厚的,杆也是肉乎乎的草,它的叶身是油绿色的,顶端却是碎碎的淡黄,那种黄似花非花,很像是猫的眼,如果你把它掐断,它会流出一股奶白色的汁液,那汁液是很毒的,它可以让割草孩子的“小鸡儿”肿成碗大,也可以点瞎人的眼,这种草就叫“猫猫眼”。
有一种叶儿呈柳状,看上去软塌塌的草。它的叶背上长着一层细细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绒毛,叶面又显得很柔,很低眉顺跟,这种草就是“面条棵”了。
有一种草是蔓生的,它缠缠绕绕地伏在庄稼课上,一爬就是几尺长,藤一样的棵棵上生长一种扁圆的小叶,结有一嘟噜一嘟噜的扁豆状的绿色小浆果,浆果酸酸的,也有一丁点甜昧,这自然是“野扁豆棵”。
再比如,有一种茎端举着一个个紫红色花序的草,那草的下部很柴、很单,却高擎着一只只紫红包的、菱形的小灯笼。那紫也是艰陈旧的紫,渐渐褪出来的紫,红也是水涸出来的那种红,颜色是慢慢浸上去的,看上去没有一点儿亮光,却又是经得住细看的.这就是“灯笼棵”。
再比如,有一种叶儿分叉的小草,茎上的草叶是一对?一对的,分开叉成剪状,中间是一个小小的鼓结,这就是“剪子鼓棵”了。[超多好看小说]
再比如,有一种蔓儿弹弹长长、又曲曲弯弯、线一样细的草,它隐在庄稼棵的下面,紧贴在地皮上,就把那线一样的蔓儿扯出去,生出几片椭圆形的小叶,这看上去就很勉强了,很有点力不从心了,可它却又结出果来了,那果珠儿一样圆圆的,油绿色,翡翠似的,尝了,味又是很苦的,这就是“蜜蜜罐”。
再比如,有一种大叶的草,草叶呈圆弧状,叶面稍宽,一株一株地散长在庄稼地里,这就是“猪耳朵棵”。再比如.有一种草的颜色是暗绿的,叶面稍窄一些,矮矮的小棵棵,那叶儿软塌塌的,很疲劳的样子,那绿也是往下走的,往暗处、往灰处走的,没有一点色泽,这就是“灰灰菜”。
“白蒿”是靠气味引人注意的。它总是孤单单地生在草丛中,不怎么起眼的,可它能释放出一种薰人的气息来,那气息也是很复杂、很不正道的,开初并不觉得,慢慢你就有点晕了,就觉得那味似香非香、似臭非臭的,却暗暗地逼人,叫你头懵。
“毛妞菜”的叶是团状的,团儿很小,是贴在地面上生长的。几片叶子呈瓣形平贴在地上,中间有一个很小、很绒的蕊.也是散散落落,尽量不引人的。“麦郎于”是伏游在麦田里的草。这是一种没有颜色的草,它偎在麦棵上,麦苗绿的时候它也绿,麦子黄了,它也跟着黄,身子紧缠在麦穗儿上,看上去游游动动、躲躲闪闪,却也结出一个小小的、很不像样的穗儿,有籽,只是很秕。
“毛毛穗儿”就不同了。它叶儿油绿,一丛一丛的,高高地挑着一个毛绒绒的穗头,穗头上有许多绿针一样的绒刺儿,那刺儿很转,很平和,带一副乖顺的样子。“水萝卜棵”的叶儿呈蔓缨状,是铺在地上的,它的水分全储在根部,因此根就最得粗一些也长一些,拔出来看是嫩白色的,带须,尝了,有一点涩甜。
“驴尾巴蒿”的穗头很长,下垂着弯成弓形,叶儿是条状的,也长,茎儿弹弹的,总像是弯着腰,不敢抬头似的。“马屎菜”一身油绿色,叶肉看上去很厚实,看上去油汪汪、肉乎乎的,茎杆却是浅红的,红得很宽厚,不暴,茎头又盘蜷状,略带一点点浅黄。
“野蒺藜”也是随地蔓生,开着一丛丛碎星样的小黄花,花也是尽量往小处去,往淡处走,一星星、一点点的。看上去哀哀顺顺,却生出一种六棱形的带刺的蒺藜果,那果上的刺极为尖锐,稍不留意就会狠狠地扎你一下。“涩格捞秧”的茎很细很长,一节一节的,每节有四叶,叶儿是棱状的,对称的,茎上生有一种灰灰的短毛刺儿,很涩……
在豫中平原,最普遍最常见的草,也就是这二十四种了。
在平原上,阅过了这些草的名讳,你就会发现,平原上的草是在“败”中求生,在“小”中求活的。它从来就没有高贵过,它甚至没有稍稍鲜亮一点的称谓,你看吧:小虫窝蛋、狗狗秧、败节草、灰灰菜、马屎菜、驴尾巴蒿……它的卑下和低劣,它的渺小和贫贱,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是显现在外的,是经过时光浸染,经过生命艺术包装的。
当然了,这些草也有显赫的时候。那是因了一个人的名气,因了一个人的极为特殊的嗜好,当这二十四种草编织在一起的时候,它才有了闻名全国的机会。那就是菩名的“呼家堡草床”,也叫“呼家堡绳床”。
这是后话了。
在平原的乡野,无论你走进任何一个村落,三步之内,你就会听到这样的招呼声:“吃了么?”
“吃了么”是一种泛眨的亲切,是一般性的闼候。它就像是西方社会里那个没有”心”字的“你好”,就像是一个陌生的点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