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杨惴惴地站起,走到床对面搬开一张椅子。站在这儿唱,妈妈不会看得太吃力。这让王慧心里被一种温暖深深地感动了。
“唱什么?”杨杨小声问。
“就唱……‘妈妈的吻’吧。”
女儿低头沉了沉气,抬起头唱了,声音怯怯的: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
小呀小山村,
我那亲爱的妈妈
已白发鬓鬓。
过去的时光难忘怀
难忘怀,
妈妈曾给我多少吻
多少吻。
吻干我脸上的泪花,
温暖我小小的心……
稚声稚气的,渐渐嗓子里带了泪音,眼中泪花盈盈。最后实在唱不下去,她哽咽着扑过来,扎进妈妈怀里。王慧感觉到了胸前温热柔嫩的女儿的眼泪,她不觉也一滴滴、一串串眼泪流下来,落在女儿黑软的头发上……
马阳回来了,说:“花展美术作品挺有点看头,哪天我陪你也去看看?……当然过几天也行,展览得展一段时间。”他希望她能出去走走,排遣一下抑郁和哀伤。
“谢丽娟怎么啦?”走廊里浑似闯进来个吵架的,“怎么啦怎么啦,多大个事就趴架了!”
“嘭咚”门被一肩膀撞开,桂荣拎着一网兜水果直冲进来。进屋转了几圈道:“我说你倒是接一把呀!叫我给你撂到床上?”
“拎会儿呗,大老远都拎来了。”马阳笑道。
“臭美!冲你,我连个犁核也不能拿。”
“那你对我可太薄情了。”
“你他妈没好下水!”她骂一句,坐到床上去,握起谢丽娟一只手,直直地端详了一会儿,“怎么啦,那画很值钱吗?……喔,杨杨,阿姨还没亲亲你哪——”
杨杨本来热乎乎正想走过来,可是一听画的话儿,便不由站住了,眼里隐约升起了不安。她很被动地被桂荣拉过来亲了一下。目光怯怯地看着妈妈。
“杨杨,去跟大狗玩吧,一会儿再跟大妈玩,啊。”马阳拉着杨杨的手打发女儿出去。
“对,呆会儿等你爸给你打立正。”
“唉,你们俩——”谢丽娟笑了,仍然很虚弱,但那点小小的开心,却使那笑容明朗多了。
“哪壶不开你提哪壶,真要命。”马阳折回来。“就那点事,老说啥。”
“干吗不说,干吗不说!不就一张画吗”
“不是买,是收藏。”谢丽娟纠正她。
“一样儿!收藏……收藏不得给钱吗,还能白拿”
“……中国美术馆,还有一个欧洲收藏家。”
“给多少钱,中国给多少?”
“能有多少,几百块钱儿。”马阳塞责道,“赶不上你卖一礼拜豆芽呢。”
“哦。”桂荣撇撇嘴,拣起本杂志扇起来,“外国呢?,,
“五万。”马阳递了把扇子给她。
“人民币?”
“美元。”
“噢——我说呢。”她停止了扇动,无疑这是笔不小的数目。
“不在钱。”谢丽娟低声说。
“就是,不在钱,我来就想说这话儿哪。钱是什么?是衣裳,是帽子,是鞋巴头子,有了多穿,没了少穿,不露肉就行呗。钱不是人挣的吗你不还没死,手脚不都还没毛病吗?再挣嘛,再画嘛!算个什么事,就这样了!……”一顿机关枪。
“不是……你不懂。”谢丽娟叹口气,轻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