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两口子玩柔道
李忠信老头儿为他那不肖之子真是伤透了脑筋。
“我结婚,你当老子的当真就一个大子儿不掏?!”六枝儿青筋白脸,不止一次冲他嚷。
老头儿无奈地看着儿子。唉,打打不动,骂又实在没有情绪再骂,余下的,便只有独自嗟汉了:这他妈个冤种,怎么这么没人性?
六枝儿看不上老子,自然也是有理由的。李忠信在花界一直被尊为“至圣元勋”,甚至比龚尚元、霍国泰、黄国兴等名家还要德高望重。那是连“破”带“砸”的疯狂年月,砸红了眼,花房一类地方自然首先在劫难逃。菊花砸了、玫瑰砸了、芍药砸了、牡丹砸了……
总之什么都砸了,只有几棵铁树没砸动,把叶子全都砍落下来。顷刻间花房里香消玉殒、瓦砾遍地。作为花匠,李忠信被砸得这个心疼。还剩下点什么?他怅落落地寻拣一遍,发现只有公园最边角一个极背静的小花窖尚未被人发现,里面几盆兰花侥幸留存下来,他便黑灯瞎火连夜将它们搬进虎舍藏匿下来。
怎么竟会想起虎舍?现在问起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当时也许只是逼急了眼、直感地觉得老虎洞大概没人敢去7后来名花走红,李忠信老头才知道那几盆花原来竟是极其名贵的珍花母本,价值连城的。
其中一盆在江南兰花节全国首届名兰展评会上独占鳌头,成为“兰后”。一时间,以当年“救后”之功,李忠信声名鹊起,报章杂志连篇累牍登了无数大块文章,似乎李忠信的功德就该载入史册了。
就那么一盆草儿,怎么看也没个起眼儿的地方,它怎么在全国都那么“打腰”,成了“花后”?
甭提李忠信老头懵里懵懂,就连那帮记者,一边在报刊上哄哄得起劲,一边心里其实也在划浑。(好看的小说)最后电视台搞了个专题访谈录,请祝大宅讲了一回“名兰赏析”,这才多少找着了一点“明白”。
原来“艺花”之中还有那么许多道道儿!兰花分草兰、蕙兰、建兰、墨兰、寒兰等,名贵品种有“大一白”、“铁杆素”、“十三太保”、“秋榜”、“小墨”、“春箭”等。由艺兰者约定俗成的兰花评定标准竟然就有16项之多。
李忠信声名显赫,他儿子六枝儿却连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当初哪怕自个儿留一盆,那么你现在该是什么成色?别说给儿子办个婚事,恐怕十万八万也有了!这可好……老头说你放他妈那马后屁!那时候你怎么不说你当了一辈子花匠,这点事还用别人教吗?
其实,当初李忠信还真就不知道那几盆花那么金贵,只是觉得都砸完了实在可惜,又已没有别的可藏,如果那会儿剩的是几棵仙人掌、地瓜花之类,他也会同样连夜将它们搬到虎舍去的。
照这么看,老头儿更是块没用的料了!
如今多少人从这上发了,而最该发的李忠信却两手空空,连儿子结婚都拿不出一笔数得上数儿的钱来。如今结个婚、彩电得有,冰箱得有,洗衣机、沙发呵、组合柜、梳妆台什么不得有而所有这些,没钱商店里哪样让你搬?
唉,钱!一想到这个焦心的字眼儿,六枝儿就抓心挠肝、烦躁不堪。他倒是开了个“家电修理部”,不过那小破铺子一天对付个三十二十还得是闹好了,刨掉原料成本、这个费那个税,也就剩个饭钱。
他不明白人家弄点钱怎么都好么容易,好像出门一哈腰就能拣它几把似的,而一到他这儿……他也不是没想过其它来钱道儿。
有个朋友养了一年鸽子就盖了三间大瓦房。他也懂点养鸽之术,知道什么鸽子值钱,什么比利时的培尔琴、司达沙了,美国霍姆、法国西翁、德国李种了……但他没本钱,好品种鸽子是淘弄不起了。只好将就先养了一堆“臭篓子”,繁殖倒挺快,一个月抱一窝,那些不值钱的货好像就跟素兰一样,公家伙一沾就有。
但这玩艺能值几个子儿?好几个才能卖只白条鸡的价。好不容易,他整着一只好鸽子。他就再不懂,也知道这鸽子不同一般。它雪白雪白,胸脯上错落有致地长着一些殷红色羽毛,呈半圆点状,这是“血点鱼鳞”。
物以稀为贵,这鸽子不说别的,单就模样就稀奇罕见。拿到鸽市上去探了探,马上就有人出价两千。他差点张口答应了。可是转念一想,看来这鸽子真是个正庄玩艺儿,可别挺大个脑袋,人参卖了萝卜价那不完了?得找明白人看看再说。
他找行家给看了,人家告诉他,这是司达沙和西翁杂交鸽,品种相当高贵。说着掏出放大镜看鸽眼。看着看着那眼神就不对了,亮亮地闪出一种极吃惊的模样,举着放大镜竟忘了放下来,问六枝儿道:“你这鸽子……哪来的?”
六枝儿支吾道:“……朋友的,我借来踩个蛋。”
那行家便不作声了。借来的
便压低声音告诉他:“万万不要轻易出手了,这鸽子价值连城的。看这马尔赛眼砂——瞳膜、虹膜间之凸出物——咱们圈子里的人都叫它作‘钢圈’。这个凸出靠后好,大好,能形成个半圆最好。而你这只是整环!完整钢圈,稀世罕见,了不得。”
说着看了六枝儿一眼,目光里神情是,这样的鸽子在你手可真糟践了。
“你净喂什么”
六枝儿答:“饼子,苞米,有时候喂点带壳高粮。”
那人吃惊地睁大了眼,就像听说给乔丹、马拉多纳吃糠菜团子。“喂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