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恨,乡下娃子,能一步步地走出来,靠的都是恨。恨积得越多,胆就越大。在平原上,不是说人活一口气么。气是怎么来的?气是生出来的。生气,生气,不就是这个意思么。人是靠恨来聚气的,仇恨就是气的源泉。老弟,今天我可是tuō_guāng了。我说这些,你品品,有一句假话没有?”
范骡子的眼眶红了。听了王华欣的这一番话,范骡子长叹一声;端起酒杯,二话没说,就把酒灌下去了。尔后说:“我服了。全是实话!”
往下,王华欣又说:“老弟,我这个人,一向不拘小节,说起来毛病很多。我承认我是整过人的。人不可能不整人,只要你在那个位置上站着。你就得看着上边,防着下边。但我拾掇人有一条原则,就是恩怨分明。
没有伤害过我的人我决不弄他。就是伤害过我的人,假如他不是那么过分,假如他还能让我过去,我也不去弄他。有人说我王华欣霸道。我是霸道,可我霸在‘道’上,我有我的原则。
七年前,我娘去世时,我不在家,是你带全乡的干部替我办的丧事,丧事办得很体面。那会儿,腊月天,你站在灵前替我整整守了一夜的孝。送殡的时候,你上的是头炷香.还带着全乡干部给老人三鞠躬……人心都是肉长的呀。
这些,我都记着呢,一辈子都不会忘。至于后来,那是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了.你鞍前马后的,从没提过别的要求。说起来,我也知道你的心思,就想弄个副县。
人嘛,干了半辈子了,弄个副县,也不为过。可那会儿,都知道你是我王华欣的人,咱俩又是三天两头照面,要是我直接提,太招眼,犯忌讳呀。我想让那姓马的提.那会儿他姓马的正给我捣蛋哪,要是我说,他必然反对。
当时我想,不管怎么说,你跟姓马的多少沾点瓜葛,他老婆跟你是至亲,只要他在会上说一声,就好办了。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会六亲不认,会来这么一手。当那一万块钱放到我桌上的时候,骡子,你猜我怎么想?那就跟当面扇我的耳光一样!
我就问他,马县长,你这是啥意思?
他说没啥意思,我处理不了了,只好交给书记了。
我说多少?他说一万。我说球,一万。
他说你点点吧。我说不用点了,放这儿吧。
他说你还是点点,点点好。这么一来,‘局’就僵在这了。到了这一步,我这人就显得自私了,我只想把自己‘择’出来。说良心话,对这些心狠手辣的年轻干部,我也怕呀!于是,我就把秘书叫过来,当面把钱点了。点钱的时候,刚好纪委的那个‘二炮’闯进来了。
‘二炮’这人,你也知道,咋咋马马的,是成事不足,坏事有余。我说让他处理,是让他先把钱带过去,尔后再说。谁知道这家伙是惟恐天下不乱,当天就把钱送到市里去了。……
这事,细究起来,从我这方面说,对不起你老弟,是我把你害了。本来,我想着晚上再去和‘二炮’谈谈,把事绊住,不料还是晚了一步。我呢,后来也自身难保,被人赶出了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