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看着熏撕破身上衣袖替黑田殿生包扎。
「我是一名战士,虽然做到大老,但这一点是不变的。如果要我放弃已牺牲掉的同伴们的信念,自己安渡晚年,我做不到。儿子战死,妻子病逝,老友们也先后早我一步而去。虽然不能在和德川的战斗中赴死,但为考验熏的丈夫而死,也不错。」
在成美和梨花投入之后,形势就更对这些丰臣武士们不利。这是出于黑田殿生,为了熏的将来,不许真田十勇士和年轻一辈中的高手加入,否则情况绝非如此。
「黑田大老,请你不要这样说。叫他们住手吧﹗我求你。」
「熏。妳不要我了。现在算来我已不是妳的臣下,也没有什么君臣之义可守。」
「我很后悔。熏是没有父亲的孤儿,而我们这班老人却只会以主公的身份来要求妳。我明知妳像其它孩子一样,需要玩乐、亲情和朋友。而这些我都不能给妳,其实看着妳由手抱的婴儿,长大成眼前的美人,我内心真的好想把妳当作女儿一样去疼爱。现在终于可以了,因为我们不再是君臣。」
黑田殿生擦掉熏脸上的泪痕,轻抚着她的头。而熏忍不住终于抱着他大哭。
四周的武士相继倒下,距全灭已不远,虽然已给癸的部下们一定的损伤。而最后老一辈的武士也全杀到船上,在癸手下的围攻中相继倒下。
「退开吧﹗熏,看看男人是如何战斗的。如果妳有哥哥就好了,我就可以不用把妳养育成这样。」
「黑田……殿生……」
熏一时不知怎样开口说称呼他好,不是臣下,而是师父还是……父亲……。
第三十九节
「熏已经不需要我这等老人,就让我看看妳选择今后与自己共渡人生路的人有何实力。」
把熏推开之后,黑田殿生举刀遥指向癸。
癸眼前的敌人,虽然如一头老狮,但余威犹在。加上已把生命豁出去的气势,刀上杀气直卷而来。只要有一丝留情,就足以叫癸伤在他刀下。
和黑田殿生共来的三千义士,并无一人投降,其攻势凶猛可怕,纵是身中刀枪,犹不肯退,反而奋力拚死一击。若非守船之利,加上火枪弓箭坐阵,胜败之势纵不相反,也是一个同归于尽的格局。
在巨舰内外都是堆栈如山的尸体,义士中的重伤生还者,相继切腹自尽。仍在呼痛的伤者都是癸的一方。
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气度。面对视死如归,只求一死之所的敌人。最能满足对方的就是一刀。拖拖拉拉苦留着对方的性命,不只是妇人之仁,更是对对手的侮辱和折磨。何况癸也没无留手的空间,外海上由幸惠代行指挥的舰队已与岛津军在交战,自己后宫中的其它女人,正沐浴在敌人的箭弓与枪炮之中。推断敌军人数约为一万左右,大型舰八艘,中型舰三十艘,而幸惠手中只有大型舰一艘,中型舰三十艘,共六千人,形势相当不妙。
年老、体弱、加上负伤,黑田殿生知道自己绝无久斗之力,他也不想临死犹苦苦挣扎。
一招分胜负。
垂老的狮子和壮年的狂龙,心意相通的交换一个眼色。
手中追随自己几十年的宝刀发出奔雷电激一般的怒劈,刮起狂猛的劲风,直斩龙癸,杀气让人几乎僵立无法动作。
癸手中亦无半丝留力,火仓全力出击,飞身跃起,功聚刀身,直刺而去。仿如火红色的流星。
快若电光的一招后,眼前血光飞溅。火仓贯穿黑田殿生的心脏,而他的宝刀也划过癸的胸腔。但是先被癸击中的黑田殿生,手中刀却威力大减,仅只伤及肌肤,让癸虽胸前染血,却没伤及要害。
「出航﹗」胜负已分之后,癸转身喊道。
男子汉或许就是这般愚蠢,癸感到心中一阵热血。和凶残歹毒的小人对手战斗,比拚谁够毒够狠。相比之下,有时面对黑田殿生这样的对象,真如一股清泉一样。大家不耍贱招,力与力硬拚。
癸就让熏去和黑田殿生交代后事,自己却眼盯着前方。手持火仓,舞起翻腾的火龙,准备迎接敌舰。
「熏……」
心脏被刺穿的黑田殿生,已是气若游丝。但是刚才,真的让他如回到年轻时一样,斗志昂扬。一扫困于孤岛上的多年积郁。
「黑田……」
「熏,我的儿子们都早已战死多时。现在我好幸福,可以追随秀吉大人、亡妻和爱子于地下。和我一同来此的人,都早已有心理准备。只是……我想妳代我三个儿子,叫我一声父亲。」
面色苍白,呼吸变慢,但眼神仍然非常温柔的黑田殿生抬眼看着熏。
「父亲……」
熏已经快要泣不成声,双目泪如雨下。脑中回想着黑田殿生作为她师父,严厉中不失慈爱的教导。如果当年不是有着君臣关系在阻隔,或许熏就可以有一个非常关心体贴的好养父。
「现在我相信龙癸可以替熏打败德川,夺回母与妹的了。到时请妳把我们这班人的骨灰都移葬祖国,我们想要落叶归根。」
「我会的……父亲……」
女人的幸福,还是被人所爱吧﹗所以熏会接受成为龙癸的女人之一。而自己对熏的教养真是失败,其实早应丢弃丰臣之名,让自己这伙在战乱之中逃得一命的人,好好去追求幸福才是。如今熏就只能寄望她的男人去守护……但是,相信自己是不必再去担心的。
听着背后熏的悲哭,癸知道黑田殿生已殒命。
升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