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被下,那个女子蜷缩得那样紧,全身微微发着抖,“好冷啊。”
康熙低下头,望着这张苍白的脸上流露出的脆弱的神情,忽然间觉得有一根针直刺到内心最深处。
恍惚中一个小小的女孩蜷缩在床上,全身是伤,他拿着药,轻轻地给她涂抹,那样狰狞的伤口,连他看到都忍不住替她疼,然而她始终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彼岸,疼吗?疼就叫出声来。”
在黑暗中缓缓地摇了摇头,那个女孩的神情倔强而防备。身体绷得紧紧的。即使是与她朝夕相处一年多,她也始终没有对自己放下戒备。他微微苦笑起来。
“彼岸,我唱歌给听好吗?”
与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地合上了眼睛。
低低的歌声在黑夜中回响。
她终于筋疲力尽地睡去。龙豫骅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沉睡的脸,那样稚嫩的面孔,别的同龄人刚刚,学习认字和写字。而她,已经在血腥中学会了杀人,还有防止被别人杀死。
失血让她的小脸苍白,她静静地蜷曲在床上,全身轻轻地发抖,“冷,好冷啊!”脆弱的神情犹如受伤的小兽。这样骄傲的孩子,只有睡着了的时候才肯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让人心疼如刀搅。
而眼前,已化身为康熙的龙豫骅又看到了这一幕。当初那个骄傲而倔强的孩子,和如今这个已经学会用嬉笑怒骂去掩饰心里的伤痛的女子,在康熙的眼里重叠到了一起。
他俯身抱住她,低声哄道,“乖,不冷,不冷了啊!”他不敢再往她身上加被子,蛇毒已经让她呼吸困难。再多的重量更会阻碍到她的呼吸。
昏睡中的人仿佛感觉到了身边的温暖,无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脸上露出依赖而安宁的神色。
李德全进门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简直不敢相信。康熙半依在床边,将彼岸用锦被包起,如同抱着一个婴儿样,整个地抱在怀中,嘴里低声唱着听不懂的歌谣,轻轻地拍哄,脸上的神情慈祥而平和。
他低头侍立一边,不敢惊扰。
屋里寂静无声,只有康熙用低低的略带沙哑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谣。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终于注意到了一边安静侍立的李德全,刹那间,歌声停止,脸上温暖而慈祥的表情亦收了起来。“人到了?”声音沉静而威严,不带一丝情绪的波动。仿佛刚才李德全看到的一切皆是幻影。
“是,人已经在书房里候着了。”李德全低眉敛目,恭声回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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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奇左右观望着,本来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着,不知道皇上突然召自己来是因为什么事,没想到来到了书房中却发现张玉书,熊赐履,佟国维、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等朝中重臣都已经候着。原来被召见的不是只有自己,可能是皇上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吧!这么想着,心里便稍稍安定了几分。微笑着与几位大人客套起来。
“皇上驾到!”门口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
众位大臣忙停止交谈,跪下请安。
“众位爱卿都起吧!”康熙坐在御座上,眉间略有丝疲意,声音沉稳而威严,“今日召众位爱卿来,是有事想与众卿商议。朕已经年过五旬,难免有些时候会感到力不从心。太子之位空虚已久,终是不妥。朕明日欲召集满汉文武大臣,令众人于诸阿哥中择立一人为新太子,为朕分忧。众议谁属,朕即从之。众卿以为如何?”
座下群臣面面相觑,自康熙四十五年废太子以来,朝堂上时常有臣子请立新太子,每每被皇上以各种理由拒绝。渐渐地,便无人再提。只是各阿哥党在暗中较劲。怎么突然的,又想要立太子了?众人不禁一时大感意外,窃窃私语,摸不准康熙所是真是假。
佟国维上前一步,“臣以为皇上所说甚是,立太子一事,事关国体。众望所归,才能证明新太子之威望才德。臣以为可行。”
既然佟相都这么说了,众臣更是纷纷附和。
康熙微微头,不置可否,“那就这样吧!明日朝堂之上,朕就下谕。”
难道皇上已经中意了哪位阿哥?众臣悄悄观察着康熙的神色,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众人出了门,见到门口侍立的李德全纷纷抱拳有礼,“李公公。”
在康熙身边伺候了几十年,深得圣宠的大内总管李德全,便是朝中重臣见了,也得有礼相待。
马奇突然想到,或许这个离皇上最近的人会知道皇上真正的意图,便故意走在最后,“李公公。”
李德全亦满脸笑容地回礼。
他沉吟着,不知该不该问出口。
“马大人,您有事?”
“李公公,”马奇咬了咬牙,决定干脆地问出口,“皇上决定明日召集群臣,令众人于诸阿哥中择立一人为新太子。不知皇上属意哪位阿哥?”
“马大人,您不是不知道,自古以来就有个规矩,宦官不得干政。”李德全笑了起来,“朝堂上的事,咱家哪能知道呢?”
马奇的脸色黯黯,果然不会说么?
却听李德全笑着接着说,“不过平日里皇上最疼爱哪个阿哥,咱家确实知道。”
啊?马奇眼睛一亮,没想到李德全真的会说出来。
“您的是说……”
李德全悄悄地比了个手势。
马奇心领意会地笑了起来,拱了拱手,“如此,多谢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