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童子来传信。
今年新结的鲜梨怕是孝敬不成姥姥了,全让七帝子玄曜领人搬走了。
那时的玄曜,三岛十洲出了名的风骚雅流。
这光景,若是平庸之辈,算不得fēng_liú,而是诟病为,猥琐。
这光景,若是相貌陋陋却身世不错之辈,算不得雅,而是垢为骚。
这光景,因着此厮堂堂天族七帝子,皮囊也不错,便鹤立鸡群了。
还得了两句酸诗。
万花丛中醉,不沾半分香。
于我看来,沽名钓誉罢了。一个处处沾花惹草的小崽子,敢来抢梨。叔可忍婶不可忍。
故问了童子何故。
童子说:“我也不甚清楚,玄曜帝子还在蓬莱,姥姥可自行去问,穿水青色衣袍的便是。”
蓬莱素有仙世净土之称,南风拂海而来,楚楚浅浅的梨花香,沁心入脾。
沉鱼顺毛的话犹在耳边:“姥姥千万要和和气气的,语言能解决的,莫要动手。”
我一直信奉,能动手,就别废话。
我万年不出门,刻今教几个梨勾引出了千里之外,若是茂茂那厮知道,定然会叨叨个没完没了。
是以,我化了沉鱼的样子。
沉鱼是我的侍女,纵修行不高,三岛十洲也无谁敢怠慢。
蓬莱岛君亲自迎接,一路热喧,一路梨花盛景。
入了梨林,我但见一男仙,水青色袍子,慵懒卧于榻上,旁侧美姬环绕,喂酒喂果。更有仙乐丝丝,舞仙姬水袖轻曳,不甚惬意飘然。
桌案上摆着个大的鲜梨。
原来是要寻欢作乐。
我拂袖怒上前,吓得仙乐戛止仙娥四散。扯了玄曜的衣脖子,但勒得他颜面青红鸡崽子似的一阵扑棱。
这厮还不忘怜香惜玉:“莫,莫怕,快到哥哥怀里来。”
蓬莱岛君惊得面如土色:“沉鱼姑姑,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呐。”
小美娥们哆哆嗦嗦跪了一地:“我等不知,不知玄曜帝子是姑姑的人,姑姑恕罪,姑姑恕罪,我们和七帝子真的不熟。”
我愣了愣,方才明晓,来势汹汹的光景落在他们眼里成了抓奸在床。
遂松了手。
玄曜得以解脱,气极不已:“你就是长生姥姥的侍女,沉鱼,大胆,放肆,有个性。”
这厮贱得可以,莫不是叫我勒坏了脑子。
蓬莱岛君战战兢兢两头顺毛,费了好一番功夫,甚是辛苦。
我这才知道,几日后乃崇明圣帝的生辰,玄明和慈黎亲为操办,恰逢鲜梨满枝头的时节,是以派了玄曜到蓬莱。
原来是要办寿宴。
玄明一家子老小倾巢而出,我只好再等个三百年了。
而后过了一段时日,便有流言传出,沉鱼姑姑和玄曜帝子私定了终身,七帝子不改本性,跑到蓬莱寻欢作乐,恰逢沉鱼姑姑奉了长生姥姥的话来蓬莱探望岛君,不巧撞上。姑姑把七帝子好一顿收拾。
大概,沉鱼和玄曜的牵牵连连是从这里绕了最初的结,绕了个不清不楚的结。
我亿亿没有想到,蓬莱一遇后,玄曜对沉鱼一见倾心。
终归说来,是对我化扮的沉鱼。
我以为,他倾的是沉鱼的貌。
那日,我遣了沉鱼,把慈黎讨了好些时日的玉露送去大灵宫。不多时,沉鱼匆匆慌慌的跑回来,说是有人跟了一路。
九霄天上玩□□,哪里的杂合犬,猥琐至此。
茂茂拎了扫把冲出门,将那人一顿暴槌。
那人正是玄曜。
待看清后,茂茂眼皮都不眨的将扫把扔给了我。
到底要顾着玄明的面子,少不得要歉一歉。
当我看到,玄曜挨了一顿揍,见了沉鱼还不忘整冠理形,虚抚额发,这光景,定然是要拐人的节奏。
我二话不说,拂袖将他扇了出去。
别人倒可考虑考虑,这厮沽誉满身,直接剔除。
沉鱼到底是我的人,没有让那厮金玉其外的表像骗走芳心。
防火防盗防流氓,防不住打不死的小强。
玄曜贼心不死,成天成天的在园子外晃荡。
那时候,园子里时不时飞进来一只纸鸢,上面写着“皎皎河汉女,楚楚悠我心”或者“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或者“桃夭桃夭,宜室宜家”等等等等等等......
我让茂茂全部打包,拿到人间集市摆了个摊,五文一只,五文买不了吃亏,五文买不了上当,五文五文,全场五文。
后来,纸鸢换成了丝帕。玄曜怕扔不进来,特意拿石头裹了,玩起了抛绣球。扔是扔进来了,只不过,砸中的是茂茂。
然后,茂茂拿了扫把,和玄曜干了一仗。
胜利归来后,把一物交给了沉鱼,说是玄曜转赠。
此乃东海龙宫最美的红珊瑚,磨成的戒指。
沉鱼臊红了脸,拿了戒指还给玄曜。约莫是话太说重了,隔着墙,都能听到心碎的声音。
解铃还须系铃人,沉鱼这一番决绝,十分的有效。园子外头清净了好些天。
委实,清净了好些天。
玄曜这只打不死的小强,卷土重来,还带了一大帮仙童,咿咿呀呀齐声朗诵。
“沉鱼,玄曜对你是真心的。”
“沉鱼,玄曜定会娶你为妻。”
“沉鱼,我爱你。”
七宵天如寒风过处,鸡皮疙瘩瑟瑟抖了满地。
不时,还唱了起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君子二字,实实在在的把我膈应得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