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再道:“秦不山是在东宫。可他是被废太子的人接去的,也征得了你的同意,你甚至还亲自把他送上了东宫的马车——我说的对吗?”
殿内立时一阵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秦非川才颤着声道:“夜小公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莫非你以为,我刚才是在诓骗靖王吗?”
江衍听了就笑了。
笑声清淡,还带着点世家子弟特有的些许矜傲,听起来清透得紧。
可秦非川没有半点放松。
脸上的泪在这时忽的落地,轻微的“啪嗒”声响起,仿佛那小公子的足尖猛地踩在他心上,战战兢兢,教人呼吸都要屏住。
原本还坐在床上的小公子似是为了能看清他现在的表情,在这时蹲了下来,歪头望着他:“我没有以为,我是认定,你就是在诓骗靖王。”不等秦非川出声辩驳,继续道,“毕竟,你一直是废太子的人,一直都在为废太子做事——我说的对吗?”
听到“废太子的人”五字,秦非川强撑着的那口气一散,整个人险些当场昏死过去。
而那小公子的话还没完。
“你还在西南的时候,宛妃的人就已经找上你,把你秘密引荐给废太子的心腹,你从此,就成了废太子手里的一枚暗棋。”
暗棋——
不得暴露,更不得轻举妄动。
于是在宛妃将秦非川举荐给靖王时,除了极少数的几人外,连靖王都没查出他其实是太子的人。
之后就是声名大噪,他以渊博的学识、聪慧的头脑,一跃成为靖王府的象征,最后更成了靖王最倚重的幕僚,凡事不论大小,皆是先要问一问他的意见才好。
直到靖王再不驻守边疆,回京久居,意欲请位夫子来给自己教书,疑心甚重的太子接连下了密令,这才有了秦非川多次办事不利,靖王宫宴上当众请求夜家嫡长女给自己当夫子之事。
至于后来,秦不山南风馆中争风吃醋失手推人致死,引发这场血案的相公扶柳更是离奇死亡的案子,也根本是秦非川受了太子的指使,与秦不山一同出演的好戏,为的就是降低江衍的戒心,不料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得江衍更加怀疑他。
这一怀疑,又有靖王相助,江衍很快就把秦非川查了个底朝天,这便发现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祸起萧墙,家有内贼,秦非川当真是东宫的人。
然而大局未定,还没到揭穿的时候,江衍便引而不发,等秦非川主动露出马脚。
果不其然,太子这前脚才刚闹出件丑事,他秦非川后脚就以秦不山被绑去东宫为借口,亲身上阵暗杀靖王。
江衍想,看来太子是真的乱了阵脚。
否则,叫谁来刺杀靖王不好,怎的偏偏就叫了秦非川?
他就不怕秦非川不仅没刺杀成功,反倒还把自己给捅了个对穿吗?
见靖王和夜小公子早已看穿自己的真实身份,秦非川剧烈地喘着气,好似要借此来平复心中过于激荡的情绪。
不料片刻后,却还是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江衍:“……”
不愧是兄弟俩,弟弟上回吓得直接晕过去,这哥哥也吓得昏迷不醒。
看来靖王的气场真的是非常强大,隔空都能把人震晕。
秦非川一昏,靖王也懒得管人到底是真昏还是假昏,只着人把他拖出去严加看管,然后起身来,从衣柜里取出套新裁的素白棉服,让江衍换上。
江衍说:“换衣服干什么?”
靖王道:“跟我一起去见父皇。”
江衍稍微想了一想,随即笑开来:“你要去找陛下告状?”
靖王说是。
既然废太子这般好心好意、劳心劳力地将把柄送到他手上来,他不拿着这把柄做些事,岂不辜负了废太子的心意?
很快,江衍换好衣服,正让千香给他束发,转眼就见靖王也换了身衣服。
五爪为龙,四爪为蟒。
也不知他是如何吩咐尚衣监的,这回新做的储君袍服,赫然不再是女裙样式,而是切切实实的男装。
穿在他身上,霸气十足,英挺十足,已是有些一代帝王的雏形和风采了。
江衍若有所思道:“你这是要……”
丢开女子身份,以真正的男子身份执掌大权?
果然,靖王理了理领口,慢慢说道:“废太子已经彻底不成气候了。”
江衍“嗯”了一声:“也是。”
废太子已彻底废掉,再无用处。
他身后的宛妃更是早被他们秘密监视,她的一切举动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她即使想再为废太子做些什么,现下这个局面,也是无能为力。
废太子这一派系,如今已经可以说是全面溃散了。
只是……
靖王沉吟道:“我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江衍问:“哪里?”
靖王道:“你发现没有,废太子这两次出事,刚好都是和女人有关。”
上次的侧妃之事是宛妃策划的。
那么这次,御花园中与宫妃苟合,还那么恰恰好地被天子撞见——
会不会也是什么人设计陷害废太子?
如果是的话,又会是谁呢?
靖王皱眉思索着,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名字。
他抬眼看向江衍。
正好江衍也从镜子里望向他。
两人在镜中对视一眼,继而异口同声道:“宛妃。”
见江衍和自己想的一样,靖王抬手掐了掐眉心,沉声道:“废太子是她儿子。她这样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