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陆攸没有再被噩梦惊醒。他梦见了别的东西。
那条昏暗的走廊消失了。陆攸不知道周围是真的只有一片漆黑,还是他的眼睛看不见。他不知方向、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感觉到有东西藏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他“回望”过去,那道原本停驻在他身上的目光却转开了。比起被藏身于暗中的怪物吞噬,这一刻才是惊恐真正地涌上了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不看我了?
“不要走。”他喃喃地说。但是嘴唇没有动,他自己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他的身体好像消失了,只剩下灵魂漂浮在空中。有东西从他身边经过,向远处去了,将空空的黑暗留给他。
在现实世界的祁征云看来,这次陆攸安安静静地睡了几个钟头,一直到天色开始暗下去。再醒来时他就完全退烧了,j-i,ng神看起来好了一点,胃口也基本恢复了。祁征云在陆攸睡前征得同意拿到他的手机,让附近的生鲜超市送了食材过来,煮了碗青菜r_ou_丝面,上面放一个单面焦黄的煎蛋,他都吃了下去。
然后说是躺得背痛,要起来走走。祁征云在厨房里收拾,听见里面开箱开柜、挪动东西的声音,以为是有什么找不到了,加快速度收完了准备去帮他。结果陆攸已经坐到书桌前了,身后那些开着的箱柜都没关上,场面有些凌乱,他面前放了纸笔,低着头正在沉思什么。
祁征云看到有个装书的箱子歪倒了,几本书掉在了地上。“你在写什么?”他随口问,没意识到自己这样紧追着不放其实挺烦人。陆攸倒也没烦他,“唔”了声,说:“在写遗书。”
祁征云刚蹲下来,准备把地上那些书捡起。捡了两本后他才明白过来刚才听见的是什么,停顿住动作,抬起了头。“遗书?”他重复了一遍。
陆攸竖起手中的笔,将笔尾抵在嘴唇上,轻轻蹭了蹭。“老实说……”他有些出神地说,“之前你突然冒出来,对我说我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其实我没能怎么紧张起来。”
他笑了笑,“就像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在路上死了,更多的人知道这点,还是会照常开车、照常走路。任何行动都有导致意外死亡的可能,但在真正遇到之前,正常人也都不会去想……只是照常地生活而已。就算证明了怪物的存在,我还是——”
他停顿下来,低下了头。祁征云民慢慢地原地站了起来,站了一会,才朝桌边走去。陆攸的头发有一点长了,柔软的发尾落在后颈,他脖颈线条修长,皮肤白皙,肩膀显得有些单薄。过了一会,他似乎是微微苦笑起来,继续说:“以前那些被你在半途就挡下的……和这次,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祁征云只在他眼前杀死过一次魔物。就是透明水珠从龙头里涌出来的那次。除了出现的时候比较吓人,那只魔物受伤时没有流血,死后也没有留下尸体。在这次之前,祁征云真的将他保护得很好,没有让他见过那种鲜血淋漓的断肢残尸,没有在他面前打得血r_ou_横飞的场面,甚至没让他受伤——哪怕只是一道刮痕这样的小伤。
陆攸敢肯定,有不少次魔物带来的危险,他都没察觉到就已经让祁征云消除了。
所以,“魔物”骤然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就像打开惊吓盒子时蹦出来的小丑,在那个瞬间或许会连心跳都要停了,但此后小丑只是在弹簧上摇摇摆摆而已……次数多了以后,连最初那个瞬间的恐怖感也开始习以为常,逐渐减弱。
或许……就是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他对“危险”失去了畏惧。
——直到他体验到真正的死亡。
祁征云站在陆攸的椅子后面,看他在纸上写的东西。那张纸几乎还是空白的,上面只用几道线分出了区域,区域角落里标注了“赠送”、“捐出”、“销毁”之类后续处理的方式。祁征云看到陆攸把“书”写在了“捐出”这一列。他应该是才刚开始这项工作,才只列出了寥寥几条。
“……我想先理一理我都有些什么,确定要怎么处理。”陆攸说,他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虽然刚才看了一圈,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留给别人的……”
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在祁征云脑海中浮现了。是了,他想,现在陆攸还没有成为选民,也没有一个系统跟在身边。对他来说,死亡就是彻底地、毫无回转余地地、永远地终结了。所以和后来与他相逢时的陆攸相比,他理应更加惧怕危险,更加恐惧怪物,更加……害怕死亡。
这是多么明显的事情,可他以前好像完全没有考虑到过。祁征云开口时,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艰涩,“你在害怕吗?”他低声问。
“怕死么?”陆攸竟不由地笑了,特意转过头来与他对视,“人……不,活着的东西,大多数都会怕死吧?如果有不怕死的,那多半也是因为有比死还怕的事情。”
祁征云看着他。陆攸的目光没有躲闪,也看不出任何欺瞒的意味。他只是虽然笑着,看起来却有些忧伤,这也可以解释为“突然意识到了自身危险境地”而生出的忧伤。但……不对。祁征云蓦然意识到了
不对。
陆攸表现得太平静了。此刻也是,在医